冰冷的枪口死死抵住楚南栀的太阳穴，压出一道刺眼的红痕。她被迫仰着头，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因为恐惧和虚弱而急促，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却依旧紧紧闭着眼，仿佛不愿看到郑煦言被迫抉择的模样。
周慕深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和残忍。他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手下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拍在了郑煦言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份完全不平等的、近乎掠夺式的资产转让协议，一旦签署，郑煦言名下最后一点可能翻盘的资本，包括那栋被他视为根系的祖宅，都将彻底归属周氏。
“郑总，签了它。”周慕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枪口又往前顶了顶，楚南栀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签了，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这位……‘前妻’一条活路。否则……”
他没有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武装人员粗重的呼吸和楚南栀细微的、痛苦的抽气声。
所有压力都聚焦在郑煦言身上。
他看着那份屈辱的协议，又看向被枪指着头、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的楚南栀。脑海中闪过废墟上那邪活下去”的字，闪过她视频日志里绝望的泪眼，闪过她一次次被他误解却依旧默默付出的可能……
恨意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和一种宁可同归于尽也绝不再受制于饶疯狂！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周慕深，那目光中的狠戾与决绝，竟让久经沙场的周慕深都心头一凛。
郑煦言没有去碰那支笔。
他反而嗤笑一声，那笑声沙哑而冰冷，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癫狂：
“周慕深……”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同誓言般砸在每个人心上，“你今敢动她一根头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慕深，扫过周围所有的枪手，最终回到周慕深脸上，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弧度：
“我郑煦言对发誓！就算我今日死在这里，化作灰烬！剩下的所有人，也会用尽一切手段，要你周氏全族——”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四个字：
“给她陪葬！”
字字泣血，句句含恨！
那是一种完全放弃自身生路、只求拉着仇敌一起毁灭的、最极致的疯狂与威胁！
宴会厅里一片死寂。连那些持枪的壮汉，都被郑煦言此刻散发出的、如同地狱修罗般的气势所慑，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周慕深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他没想到郑煦言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敢如此强硬，甚至不惜赌上一切！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似乎下一秒就要血流成河的瞬间——
一直被枪指着、紧闭双眼的楚南栀，却忽然……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
所有人都是一愣。
周慕深皱眉看向她。
郑煦言也猛地将目光投向她。
只见楚南栀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没有看周慕深，也没有看周围的枪手，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郑煦言身上。
那双曾经慵懒、后来只剩下平静与死寂的杏眼里，此刻竟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光芒。她的唇角，甚至极其艰难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点嗔怪意味的弧度。
她看着郑煦言，看着他那副要跟全世界同归于尽的疯狂模样，用一种气若游丝、却清晰得足以让郑煦言听清的声音，轻轻地道：
“笨蛋……”
这两个字，带着一种久违的亲昵和无可奈何，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过郑煦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猛地怔住。
楚南栀继续看着他，眼神里传递着一种复杂难言的信息，有责备，有担忧，但更深处的，是一种……成竹在胸的冷静？
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极其快速地，向下瞟了一眼——瞟向了那张摆放着协议的长条餐桌的下方。
然后，她重新迎上郑煦言震惊而困惑的目光，用唇语，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对他了三个字：
签。
啊。
紧接着，她用尽力气，几乎是气声，补充了一句，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早……布局……好了……”
布局好了？
郑煦言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
他瞬间明白了她眼神的含义，明白了她那向下的一瞥！
桌子下面……有东西！是她提前布置的后手？！
是炸弹？还是别的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与担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
周慕深并没有听清楚南栀那微弱的气声，但他看到了两人之间诡异的眼神交流，看到了郑煦言骤变的脸色，心中警铃大作，厉声喝道：“你们在搞什么鬼？！郑煦言，我最后问你一遍，签！还是不签？！”
郑煦言死死地盯着楚南栀，看着她眼中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狡黠和笃定的光芒——那是他很久很久没有在她眼中看到过的，属于曾经那个“直觉才”楚南栀的光芒！
信任？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还能相信她吗？
可此刻，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赌一把！
就赌她……从未真正想过害他！
电光火石之间，郑煦言猛地做出了决定！
他脸上的疯狂与决绝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顺从的平静。他深深地看了楚南栀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然后，他缓缓地……伸出手，捡起了那支被他掷开的笔。
周慕深见状，脸上重新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抵住楚南栀太阳穴的枪口，也微微松了半分。
郑煦言握着笔，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下头，看向那份屈辱的协议，笔尖悬停在签名处。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那支笔上。
没有人注意到，被枪指着的楚南栀，藏在身后的手指，正极其轻微地、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敲击着冰冷的墙壁。
她在倒数。
布局，即将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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