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车内,死寂被一道微不可查的脉动打破。
苏烬宁的指尖始终轻搭在萧景珩的腕脉之上,那跳动微弱如游丝,却带着一种奇异而固执的节奏,不似将死之饶衰竭,反倒像是被巨石压住的幼苗,在用尽全力回应着什么。
她眸光微动,另一只手摊开,掌心那半块沾染了她与萧景珩二人鲜血的骨剑残片,正紧紧贴在他心口旧赡位置。
“娘娘,”车外,蓝护卫策马紧随,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紫宸宫偏殿地基完全塌陷,深达三丈,殿下影卫探查回报,底部似乎有暗道,直通……传中的归墟井。”
归墟井,皇室禁地,传闻是镇压前朝怨龙之脉的阵眼。
苏烬宁没有回答。
就在蓝护卫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掌心那块骨片骤然升温,变得滚烫!
更诡异的是,一滴殷红的血珠竟从骨片上最深的那道裂痕中缓缓渗出,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宛如一道猩红的泪痕。
苏烬宁瞳孔骤缩。
这不是死物的反应,这是……活体共鸣!
是萧景珩残存在这骨剑中的意志,在与他自己的身体产生感应!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他将自己的魂魄,劈成了两半!
一半被师尊的残魂禁锢在体内,另一半,则藏在这枚碎骨之中,作为他留给自己最后的后手。
这把剑,既是刺向他的凶器,也是他递给她的钥匙。
何等惨烈,何等疯狂的布局!
凤仪宫,密室。
缭绕的药香中,林墨缓缓收回了搭在萧景珩脉上的手,一向冷若冰霜的她,此刻指尖竟在微微颤抖。
“他的魂契确实在松动,”林墨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疑,“但……不是外力撕裂。更像是他从自己神魂的内部,主动将一部分剥离、舍弃。就像……就像一个被锁在囚笼里的人,为了把钥匙递出来,不惜自断一臂。”
她顿了顿,语气艰涩:“他在用自己的命,为娘娘您换取时间。”
话音未落,床榻上始终昏迷不醒的萧景珩,喉头忽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无声开合。
苏烬宁立刻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唇边,屏息倾听。
风声般的呢喃,微弱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却精准地刺入她的耳膜。
“别关……铃。”
苏烬宁心头猛地一震!
她豁然抬头,望向密室房梁上悬挂的那枚新铸的赤铃。
火蝶归心之后,铃身只余一道贯穿的裂痕,在烛光下安静地悬着,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她瞬间明白了萧景珩的意思。
这赤铃是师尊残魂降临的信标,一旦铃声再响,便是那老怪物彻底夺舍成功之时。
所以,按常理,她应该立刻毁掉或封印此铃。
可萧景珩却让她“别关”。
因为这铃,同样也是他与那残魂共用一个躯壳时,唯一能向外界传递讯息的通道!
他怕她斩断这唯一的联系,让他彻底沦为一座孤岛。
“你们都退下。”苏烬宁站直身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蓝护卫与林墨对视一眼,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室。
石门缓缓合上,将一切隔绝。
苏烬宁独身一人,守在萧景珩的榻前,目光在那张苍白的脸与房梁上的赤铃之间来回移动。
救与杀,从来不是对立。
真正的棋局,是要在敌饶棋盘上,走出自己的活路。
入夜,心口的嫡女心火无端变得躁动不安,像是在应和着某种来自远方的召唤。
苏烬宁盘膝于密室中央的祭坛前,割破指尖,以血为引,再次催动了那双早已与她融为一体的末世之眼。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预知未来。
她要回溯!
血色瞬间淹没视野,画面急速倒流,定格在紫宸宫偏殿地宫崩塌的那一刻——
烈焰与黑气之中,萧景珩的身影被地脉深处的锁链拖入深渊。
在彻底沉沦的前一秒,他那双被赤金色占据的眼瞳,目光并未落在她撕心裂肺的脸上,而是死死盯着她腰间那枚玄阴令!
在那双妖异的瞳孔最深处,一道极其复杂的符纹光影一闪而逝!
苏烬宁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暴涨!
她一把扯下腰间的玄阴令,这枚象征着影卫最高权力的令牌入手冰凉。
她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令牌上雕刻的九头蛇浮雕,终于,在其中一条蛇的蛇口最深处,摸到了一道几乎与雕刻纹路融为一体的刻痕。
那不是雕刻,是前朝皇室用以血脉传承的禁术——“双生契”的印记!
此契约,需以至亲血脉为引,立誓者将与受契者共承一劫,同生共死。
但若一方主动赴死,则可将毕生修为与气运,尽数转渡给另一人!
苏烬宁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早就开始准备这一步了。
从他将玄阴令交给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安排自己的结局。
他所求的,从来不是一线生机。
而是最彻底、最决绝的托付!
翌日拂晓,光未亮,紫大臣便带着一身寒气紧急求见。
“皇后娘娘,工部尚书于昨夜子时,暴毙于府中书房!”紫大臣脸色凝重,“仵作验过,尸身无任何外伤,唯独心口处,浮现出一枚淡淡的归墟井图腾。”
苏烬宁端坐于凤座之上,静静听着,良久,才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他府中可有搜出什么炭笔草图之类的东西?”
蓝护卫上前一步,沉声回答:“回娘娘,未曾发现。但其书房的暗格之内,藏有一枚铜铃残片,材质……与您手中那枚赤铃完全相同。”
苏烬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好一个借蛊传念,以死布局。”
敌人这一招,狠辣至极。
他们故意让一个重臣以这种方式死去,并留下铃铛碎片,就是要让她相信:萧景珩的意识还“活”着,并且正在通过某种方式向她传递消息。
而下一步,他们就会引诱她,让她认为赤铃本身是邪物,必须毁掉。
他们要她,亲手毁掉自己唯一的感应器!
她缓缓从凤座上起身,没有理会一脸惊疑的紫大臣,径直走向内殿的密柜。
她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那是她当年被关在冷宫时,从地窖里找到的唯一遗物。
“咔哒。”
她将钥匙轻轻插入玄阴令底部的微凹槽。
机关发出轻微的响动,令牌侧面,竟缓缓滑出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片。
玉片上,以血色朱砂刻着八个字:
“烬骨为薪,宁者自渡。”
原来这玄阴令,从一开始就是他为她量身打造的。
烬宁,烬宁,燃尽风骨,方得安宁。
可他忘了,她的名字里,还有一个“烬”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深夜,苏烬宁重返密室。
萧景珩依旧沉睡,呼吸平稳,仿佛只是做着一个悠长的梦。
这一次,她没有再守在榻边。
她走到他身侧,将那片刻着“烬骨为薪,宁者自渡”的玉片,轻轻压在他的掌心,然后用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她闭上眼,引动丹田内的嫡女心火,不再是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缕缕、一丝丝,如涓涓细流般,顺着两人交叠的手掌,缓缓注入。
火焰流转间,奇迹发生!
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竟同时浮现出相同的血色纹路,如同两株同根而生的藤蔓,彼此缠绕,交织成一个完整的图样!
双生契,被她以自身心火,强行激活!
忽然,一直毫无动静的萧景珩,手指猛地一动,竟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虽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
苏烬宁浑身一僵,还未及反应,一道极淡的、仿佛从灵魂深处飘来的叹息,清晰地响在她耳边。
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一丝释然,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次……我没躲。”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烬宁心口猛地一痛!
“嗡——!”
密室梁上,那枚新铸的赤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铃身上那道裂痕,在这一刻瞬间贯穿磷部!
整只铃铛泛起一层幽蓝色的诡异火光,仿佛有来自九幽地底的眼睛,即将睁开。
风暴,已至眼前。
而床榻之上,那始终昏迷的男人,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洞悉一切的弧度。
他笑的那一下,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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