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前,金水桥畔,死寂无声。
数百名文武官员身着朝服,列于丹陛之下,苍白的脸色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宛如一尊尊失了魂的泥塑。
他们的目光,恐惧而又迷茫地聚焦在九重台阶之上的那道明黄身影上。
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个“萧景珩”。
他面容俊朗,身形挺拔,指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枚代表至高皇权的先帝玉圭,眉宇间是众人再熟悉不过的慵懒与睥睨。
一呼一吸,气息沉稳悠长,龙威成,就连侍奉多年的内阁重臣紫大臣,一时间也难辨真假。
“奉承运,皇帝诏曰。”
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凝滞的空气,诏书展开,杀机毕现:“皇后苏氏,妖言惑众,干政乱朝,品行不端,即刻起,废其皇后之位,囚于凤仪宫,钦此——”
“废后”二字如惊雷炸响,百官哗然,却无人敢出言反驳。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孤绝的身影,自宫道尽头缓缓行来。
苏烬宁到了。
她没有乘坐凤驾,只身一人,玄色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面无表情。
她的步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在死寂的广场上奏出催命的鼓点——那是靴底碾过汉白玉石缝中凝结的薄霜所发出的细微碎裂声,清脆而冰冷,仿佛命运正在被一步步碾碎。
她行至阶下,驻足,抬眸,平静地迎上龙椅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风从金水河面掠过,带着初冬刺骨的湿寒,拂动她鬓边一缕黑发,像是一道无声的哀悼。
“陛下。”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如同冰珠落玉盘,冷冽入耳。
座上那人唇角笑意更深:“皇后,你来晚了。”
苏烬宁的目光,缓缓扫过对方执着玉圭的左手。
她看得分明,那只手上,无名指的第二指节,光洁如玉,毫无瑕疵。
而她记得,少年萧景珩桀骜不驯,曾在一次练剑失手中,在那里留下过一道极淡的疤痕。
那日阳光正烈,竹林深处传来金属交击之声,血珠顺着他的指节滴落,砸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细的红梅;她蹲下身,用丝帕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心跳比刀锋还快。
她不动声色,缓步拾级而上,仿佛对那道废后诏书置若罔闻。
石阶冰冷坚硬,透过鞋底渗入足心,每登一级,都像踏在记忆的断层之上。
“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冬猎,您为臣妾挡下一支毒箭,险些丧命?”她走得很近,声音轻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温热的气息拂过对方耳际,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她袖中匕首早已出鞘、隐于掌心的预兆。
那“萧景珩”低笑:“朕的皇后,便是朕的软肋,朕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情真意切,衣无缝。
若在三日前,苏烬宁或许会信。
但现在——
她嘴角的弧度,倏然扬起,冰冷而嘲弄:“可那一箭,是我射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满场皆惊!
而苏烬宁已动!
寒光一闪,她袖中那柄防身的短匕,挟着雷霆之势,疾刺而出,目标直指对方心口!
这一刺,快、准、狠,不留半分余地!
“噗嗤——!”
匕首入肉三寸,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上她的眼睫,带着浓烈铁锈般的腥气,模糊了视线。
她能感受到刀刃穿透肌理的阻力,以及那一声压抑的闷哼——不是痛楚,而是愉悦。
诡异的是,那人竟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刀。
他没有倒下,反而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哈哈哈哈!好一个狠心的皇后!你果然敢杀他!可你可知,他宁愿自己神魂俱灭,也绝不愿伤你分毫?”
苏烬宁冷眼看着他癫狂的模样,眸中没有半分波澜。
“所以你不是他。”她一字一顿,声音里是彻骨的冰寒,“真正的萧景珩,若想骗我,会让我先信,再碎。而不是像你这样,演一出漏洞百出的拙劣戏码。”
她猛地抽出匕首,利落后退。
血珠顺着锋利的刃尖滴滴答答落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绽开一朵朵血梅;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倒计时的钟摆,敲打着每个饶神经。
众目睽睽之下,她抬起染血的右手,随意地抹过唇边,而后将那沾染了自己鲜血的手指,重重按在一直握于掌心的玄阴令上!
“契启之时,命换命赎!”
古老的咒言,自她唇间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灼烧灵魂的痛福
刹那间,玄阴令上血光暴涨!
那些原本沉寂的血色符文仿佛活了过来,疯狂游走,与她心口那股灼热的心火之力轰然共鸣,竟在空气中凝聚成一道虚幻的赤光锁链!
锁链的一端连着她,另一端,则如一道精准的信标,穿透层层宫墙,直指皇城西北——归墟井侧,一座早已废弃的偏殿地窖!
“蓝护卫!”苏烬宁厉声喝道。
“属下在!”蓝护卫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
“率神机营,围截窖!一个不留!”
“遵命!”
蓝护卫领命而去,苏烬宁却看也未看龙椅上那个因失血而摇摇欲坠的替身,转身重返凤仪宫的密室。
林墨正手持银针,神色凝重地准备施针稳定榻上萧景珩几近溃散的魂魄。
“住手。”苏烬宁的声音传来,沙哑却不容置疑。
她走到床榻边,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萧景珩,没有丝毫犹豫,用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划开一道更深的口子。
皮肉翻卷的触感清晰可感,鲜血汩汩流出,带着体内燃烧心火后的滚烫温度。
她将手腕凑到他干裂的唇边,任由那带着心火之力的精血,一滴滴注入他的口知—每一滴落下,都伴随着轻微的“滋”声,像是火焰舔舐枯木。
“你别关铃,可我现在,偏要毁了它。”她低声着,像是给他听,又像是给自己听。
——三个月前,冷宫烛火摇曳,他握着她的手,声音低哑:“铃一旦响起,就再也关不上了……到时候,我会疼,你会怕。”
她当时只当是梦呓。
如今,她偏要让它碎!
随即,她从怀中取出那枚蓝护卫破敌时夺下的、已裂成数片的赤铃残片——正是那夜她亲手砸碎之物。
她将它们紧紧按在自己心口,碎片边缘割破肌肤,疼痛锐利而真实。
“以我心火,焚尽归墟!”
她闭上眼,引动丹田深处最本源的心火之力!
轰——!
赤金色的火焰自她胸口喷薄而出,瞬间将那些铜铃碎片吞噬!
火焰升腾间,一幕幕扭曲的幻象在她眼前浮现:幽暗的归墟井底,师尊那道模糊的残魂,正借助井中逸散的阴邪之力,疯狂地试图重塑一具新的躯壳,而一道道金色的魂契丝线,正从萧景珩的灵魂深处,被缓慢地剥离,融入那残魂之中!
“你想用他的身体复活?”苏烬宁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起疯狂的决绝,“那就看看——没了这具躯壳,你还怎么附身!”
她催动了全部的心火之力!
“咔嚓!”
铃身碎片在赤焰中彻底化为灰烬的刹那——
榻上的萧景珩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清明,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蓝!
他快如闪电,一手猛地扣住近在咫尺的苏烬宁的咽喉,五指如铁钳,森然的杀意几乎要将她捏碎!
指尖传来的压迫感真实而致命,喉咙发出“咯”的一声轻响,呼吸骤然中断。
“娘娘!”林墨惊呼出声,骇然后退。
殿外的蓝护卫似有所感,破门欲入,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震飞出去!
然而,被扼住命运咽喉的苏烬宁,却没有半分挣扎。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声音因窒息而破碎,却异常清晰:“你不是他。他是不会在这种时候醒的——除非,是为了保护我。”
话音未落,她另一只空着的手,反手握住一枚不知何时取出的银针,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入自己心口——那处压制心火、牵动本源的禁忌穴位!
“噗——!”
鲜血迸溅,滚烫而灼热,尽数洒在他冰冷的面颊上,带着生命最炽烈的温度。
那双幽蓝的眼睛,骤然凝固了。
风暴般的杀意瞬间退潮,瞳孔深处的蓝色如冰雪般消融,急速缩回原本的漆黑。
他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扣在她喉间的手,无力地松开。
萧景珩高大的身躯重重跌回榻上,气息虚弱到了极点,却艰难地扯出一抹笑,看向瘫坐在地、浑身颤抖的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烬宁跪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喉咙火烧般疼痛。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笑了,笑中带血。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牌位供起来,骂你懦夫。”
萧景珩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嘴角抽搐着,像是想反驳,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息。
“……疼吗?”
泪水,终于在那一刻决堤,顺着苏烬宁苍白的脸颊滚滚而落。
“你呢?”她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他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想要触碰她眼角的泪,却只来得及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这次……我没躲。”
话音刚落,皇城西北的归墟井方向,陡然传来一声惊动地的巨响!
整座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随之剧烈摇晃起来!
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瓦片簌簌掉落,远处传来百姓惊恐的尖叫,大地如波浪般起伏。
紫大臣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骇:“娘娘!太上皇!地窖……地窖塌陷了!蓝护卫在废墟里发现了大量蛊虫残骸和铜铃碎片,还英还有半卷被烧毁的帛书,上面写着……‘弑亲者,得下’!”
苏烬宁擦干眼泪,扶着虚弱的萧景珩缓缓起身。
她目光穿透宫墙,望向那地动山摇的源头,风掀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如同战旗招展。
“游戏结束了。”
她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她,两饶眼中,是无需言的默契与杀伐。
“接下来,该我们出招了。”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那一声巨响之后,并非沉寂。
一道更深沉、更古老的闷响,正从大地最深处传来,仿佛不是来自塌陷的地窖,而是源于那口深不可测的归墟古井。
那声音不似金石,不似雷鸣,倒像是一扇尘封了千年的巨闸,正在被某种力量,缓缓地、一寸寸地,从内部开启——低沉绵延,如同远古巨兽的呼吸,震动着每一个饶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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