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死寂已持续了七日。
浓重到化不开的药香,几乎凝固令内的每一寸空气,像是为一场漫长而无望的告别提前焚好的祭品。
宫门紧闭,铜锁冰凉,隔绝了外界一切探询的目光。
所有人都,皇后娘娘为封镇归墟井,燃尽心火,已是油尽灯枯,如今不过是靠着药王谷传人林墨的通医术,用金针吊着一口气罢了。
这话,只对了一半。
苏烬宁确实在濒死的边缘,但并非被动等待,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主动沉寂。
那碗“断魂散”的霸道药力,早已被她强行逆转的心火包裹,沉入丹田深处,与她那源自嫡女血脉的最后一丝潜能交融、淬炼。
一呼一吸间,一枚赤红如血的命核正在悄然成形。
她指尖蜷在掌心,死死攥着那枚被烈焰熏得焦黑的残破赤玉耳坠。
外人看来,这只是她昏迷中无意识的动作,唯有她自己能感受到,那焦黑的玉石深处,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晓的震动,像一颗遥远的心脏,正与她的脉搏同频共振。
他还在。他在等她醒来。
所以,她不能醒得太快。
一旦她苏醒,双生契的生命波动便会再度显现,那些蛰伏在王朝阴影里的“东西”就会立刻察觉——命契未断,祭品尚存。
她睡着,他才能暂时安全。她“死”去,她才能真正地活。
第八日清晨,光熹微,寒霜铺满了凤仪宫外的青石板。
内阁重臣紫大臣一身朝服,却不顾仪态地长跪于宫门之外,声音嘶哑而急切,穿透了清晨的薄雾:“娘娘!京畿九城心火已尽数熄灭,唯南郊祭坛尚有余焰不灭,火光冲,恐有异人盘踞作乱,恳请娘娘示下!”
话音未落,殿内深处,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像一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宫门“吱呀”一声开晾缝,林墨素白的身影从中走出,神色疲惫,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
她目光扫过一脸焦灼的紫大臣,声音低沉而冷冽:“娘娘昨夜咳血三升,今晨脉绝两刻,全靠我以银针逆行续络,才勉强保住一丝心气。此时,绝不可再受任何惊扰。”
紫大臣闻言,面上血色褪尽,颓然叩首,终是带着满心忧虑与不甘,率众退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林墨却悄然返身,合上宫门,快步走到内殿床榻边。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将其中散发着极寒气息的药膏置于床头,低声道:“他知道你还活着。”
床上那“气息断绝”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深处,仿佛有余烬在幽幽燃烧,映不出半点光亮,却藏着洞悉一切的冷寂。
“所以,你也瞒着他?”苏烬宁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是瞒。”林墨垂下眼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排排泛着寒光的银针,“是为你们,都留一线生机。你该知道,若你真死了,他也绝不会独活。”
当夜子时,万俱寂。
苏烬宁悄然起身,苍白的手指在昏暗中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她借着厚重床帷的遮掩,以腕间渗出的鲜血为引,迅速在冰冷的地面上绘出一个微缩的逆转九宫阵。
阵法极,仅容一人盘坐,却繁复无比,每一笔都牵动着她体内那枚初成的命核。
她割破手腕,任由鲜血滴入阵心,那血珠并未散开,反而如活物般凝聚成一点,散发出妖异的红光。
她低声诵念,那古老的咒言仿佛并非出自她口,而是从血脉深处响起:“烬骨为薪,宁者自渡。”
刹那间,阵心血珠光芒大盛,一道虚影自光芒中缓缓升起——正是萧景珩沉入归墟火渊前的那一瞬,衣袂翻飞,眼神决绝。
苏烬宁死死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下一刻,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抓向自己心口那道早已结痂的旧伤!
“撕拉——”
皮肉绽裂,结痂的伤口被毫不留情地撕开,鲜血瞬间染红了素白的寝衣。
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让她几欲昏厥。
就在鲜血涌出的瞬间,那道虚影猛地转过头,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苏烬宁咬碎了银牙,唇瓣溢出血丝,她对着那道虚影,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低语:“听见了吗?萧景珩……这一次,换我牵你回来。”
话音落,她心口的血纹疯狂蔓延,顺着手臂攀爬而上,竟在她整条左臂上,烙印下一片与他心口那道藤状烙印完全一致的血色图腾!
丹田内的命核骤然升温,滚烫如烙铁,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蓝护卫正奉命巡查宫道。
途经一座早已废弃的偏殿时,他袖中那枚珍藏的铜钟残片,竟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
他心中一凛,掀开殿角堆积的瓦砾,赫然发现一方被巧妙遮掩的地下密道入口,入口边缘,留有几个极新的脚印。
空气中,还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药香——那味道他绝不会认错,正是林墨曾给他用过的“燃髓露”,一种能激发濒死者最后一丝神识的奇药!
娘娘有危险!
他脑中轰然一响,立刻转身,疯了一般冲向凤仪宫。
然而,他刚冲到宫门前,就被一排执戟的侍卫拦下,紫大臣站在人后,面沉如水:“娘娘有令,无召不得入宫。”
“让开!”蓝护卫双目赤红,腰间佩刀已然出鞘半寸,“里面有变,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就在他怒目相视,准备不顾一切强行闯入的瞬间,那紧闭的殿门内,忽然传出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咳嗽。
声音虽轻,却如一道惊雷,让蓝护卫浑身一僵。
他握刀的手指寸寸收紧,最终却缓缓将刀推回鞘中,默默退至廊下屋檐的阴影里,如一尊雕塑,纹丝不动地守候。
殿内,苏烬宁已换上一袭素白深衣。
她将最后一剂“寒息膏”倒入火盆,看着它在火焰中化作一缕青烟,彻底焚尽。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鬼的脸,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她轻声自语:“该收网了。”
她缓缓走向寝榻,俯身,靠近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的眉眼一如往昔,只是沉睡得太久,连轮廓都带上了一丝脆弱的锋利。
苏烬宁将冰凉的唇瓣,轻轻贴在他的耳边,用尽了撕裂伤口、燃尽心核后仅存的所有力气,呢喃出声:
“景珩,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长而卷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那只原本无力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抬起,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生生捏碎。
苏烬宁却不闪不避,任由他抓着,眼中那簇燃烧的冷火,终于化作一滴滚烫的泪,悄然滑落。
就在此刻,窗外黑夜中,竟有无数火蝶凭空而生,它们扑打着金色的翅膀,穿透窗棂,尽数涌入室内。
它们环绕着紧紧相握的两人旋转三周,随即轰然炸开,化作漫璀璨的点点金光,尽数渗入他们交叠的手背。
遥远的归墟井底,那扇早已闭合的石门之内,最后一缕挣扎的黑雾被彻底吸入地缝深处,伴随着一声仿佛穿越了万古的、悠远而清晰的叹息——
像是终结,又像是一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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