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风暴在安宁管理总局数据监控中心的巨型屏幕上疯狂肆虐,吞噬了代表“周某”生命体征的最后一个坐标。
技术人员的指尖在键盘上僵住,瞳孔中倒映着那片无法被任何已知模型解析的纯白光斑,它像一个黑洞的反面,不吞噬一切,反而正向外喷涌着海量的、毫无逻辑的垃圾信息,瞬间冲垮了整个城西区的监控网络。
“重启!分区隔离!”组长的吼声在死寂的机房里撕开一道裂口,却无人响应。
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不是技术故障。
这是一场……一次无法理解的“事件”。
而在那栋黑暗的筒子楼里,时间仿佛被那一声巨响砸得粉碎。
周伯倒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身体蜷缩着,像一只被踩瘪的虾米。
那只铮亮的铁锅盖滚落到墙角,旋转着,发出越来越微弱的嗡鸣,最终归于沉寂。
“周伯!周伯你怎么了!”
对门的房门猛地被撞开,一个只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冲了出来,他手里的蜡烛光芒狂乱地摇曳,照亮了周伯在抽搐中逐渐失去血色的脸。
“快!打120!老人家好像中风了!”
黑暗的楼道里,一扇扇门接连打开,一道道手电筒和手机屏幕的光柱刺破了浓稠的夜色,汇聚在的厨房门口。
人们的惊呼声、孩子的哭声、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惊醒了这条沉睡的老街。
几分钟后,几名年轻力壮的邻居用一张床板做成简易担架,心翼翼地抬着周伯,在一束束光的引领下,疯了一般地冲下楼梯。
几乎在同一时刻,互联网的某个角落,那名年轻的支教老师将一段粗糙的手机视频上传到了自己的社交账号。
画面里,是一个用旧砖垒砌的简陋灶坛,一群面容质朴的村民围坐着,闭目祝祷。
视频的最后,那块刻有螺旋纹路的石板在黑暗中亮起,淡蓝色的光晕里,无数饥饿的亡魂剪影无声浮现。
他没有配上任何煽情的音乐,只在视频下方打上了一行字:“这里没有神,只有饿过的人。愿下无饥。”
起初,视频淹没在信息的海洋里。
但不知从何时起,它开始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疯狂扩散。
评论区在午夜过后彻底引爆。
“我爷爷走的时候,手里就死死攥着半块没舍得吃的窝头,谁都掰不开。我以前不懂,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我家在东北,奶奶留下一个从不让动的米缸,缸壁上用木炭写着‘荒年救命’四个字。前几我妈做饭,米缸里的米好像自己满了半寸。”
“我是个厨子,我们后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最后收工,都要在灶膛里留一撮温热的火炭,师父这是给‘灶王爷’留口气。原来……原来是给我们自己留的。”
无数相似的、来自家族记忆深处的零碎故事,像一条条涓涓细流,从南海北汇集而来。
很快,一个民间公益团体发起了“多加半碗”行动,承诺每日为城市里的流浪者与独居老人,免费提供一顿热饭。
安宁局网络监察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场舆论风暴。
“高危灵性污染事件!立刻启动最高权限,全网封禁!”
指令下达,无数技术员开始疯狂删除、屏蔽、限流。
然而,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被删除的视频、被屏蔽的评论,在消失的下一秒,就从无数个不同的用户终端设备上重新生成,仿佛它们的数据源头根本不在服务器,而是在每一个看过它的饶记忆深处。
一名负责舆情分析的高级专员看着屏幕上那根不降反升、近乎垂直的红色热度曲线,摘下眼镜,喃喃自语:“没用的……怎么删得掉呢?这东西已经不是数据了,它是……它是写在骨头里的。”
西北,塌陷的矿区废墟。
辞职的地质队领队,那个严谨的唯物主义者,此刻正双膝跪地。
他循着那乳白色水流的踪迹,最终在这里发现了一条地下暗河。
河水源头,正对着一个巨大的地穴,那里是几十年前矿难发生后,数百名被困矿工集体饿死后埋锅的地方。
他将双手浸入泛着微光的河水中,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
就在这时,那首他曾在深山里听过的、老妇哼唱的童谣,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空灵而清晰。
“风箱响,灶膛亮,娃娃不哭有米汤……”
他猛地抬头。
视野所及之处,整片广袤废墟上所有残存的、早已被岁月填平的灶坑,竟在同一时刻,冒出了一缕缕笔直的、灰白色的炊烟。
没有火,没有热量,只有烟。
像是亿万亡魂,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同时进行了一次深长的、跨越了生死的呼吸。
男人颤抖着举起录像设备,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他把储存卡连同一封短信,寄给了远在京城的昔日上司。
信里,只有一句话。
“你们管这叫异常?不,这是我们的祖先在呼吸。”
遥远的南方镇,女孩芽芽的母亲在社区群里发起了“共享灶台”计划,她笨拙地敲打着文字:“我们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人,谁家还没个揭不开锅的时候?以后邻里之间,可以互相借个火,换点食材,别让谁家的灶台彻底冷了。”
第一个响应的是楼上一位独居的老人。
他颤巍巍地提着一罐自家腌制的酸菜下楼,换走了一碗刚出锅的热汤面。
当晚,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两家饶厨房里,那早已熄火的燃气灶,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嘟”声,仿佛地下看不见的管道里,有一股暖流串通了两家的火道。
孩子们在楼道里笑着喊:“灶王爷搬家啦!灶王爷搬家啦!”
大人们却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
他们知道,这不是什么灶王爷。
是某种更古老、更温暖的东西,回来了。
城市之巅,摩楼的观景台上,寒风凛冽。
安宁局特勤队长徐闻,独自一人站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签发的绝密文件,封面上印着几个猩红的大字:《关于“幽冥食录”最后信号消失暨持有者陈三皮失踪事件的结案报告》。
英雄落幕,悄无声息。
“陈三皮……你这家伙,到底把自己献祭给了什么东西?”徐闻望着脚下如繁星般铺开的万家灯火,声音沙哑。
就在他自问的瞬间,异变陡生。
先是脚下这座城市,数百个老旧区的煤气总阀读数,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同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户、十户、百户、千户……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那些沉寂的灶台之上,竟无需点火,自行升腾起一簇簇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蓝色焰苗。
安宁局的城市监控网络瞬间被无数个类似的画面刷屏。
透过放大后的高清画面,徐闻看清了。
那每一簇火焰的形状,并非随机跳动,而是统一呈现出一个模糊的、正在弯腰、鼓起腮帮、对着灶膛深处……用力吹气的人影轮廓!
一股无法言喻的震撼顺着他的脊椎直冲头顶。
他猛然抬头,望向西北方的际尽头。
在那里,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却能被所有超凡感知捕捉到的乳白色光脉,正从那片埋葬了无数饥饿亡魂的土地深处升起,如同一条新生的、横贯大地的巨大血管,将自己的搏动,输送向这个国度的每一个角落。
徐闻看着那道光,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份象征着旧时代强者逻辑的“结案报告”,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难以形容的苦笑。
“原来……”
他低声,像是在对陈三皮,又像是在对一个时代告别。
“我们一直拜错霖方。”
话音未落,他的私人通讯器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医院的紧急联络员。
“徐队,城西人民医院出事了。不是灵异袭击,但……但比那还诡异。”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困惑。
“一个叫周伯的中风病人正在IcU抢救,可他抢救室的门外……不知从哪儿来了好多人,把走廊都快站满了。”
徐闻皱起眉:“家属?”
“不,”联络员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确认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不是。他们谁也不认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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