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帕。
今日之辱，她记下了。
林景衡，还有那个叫春芽的贱婢……
她倒要看看，他们能得意到几时！
栖迟院里，春芽看到大公子脸色铁青地回来，心猛地一沉。
不用问，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默默上前，替他解开那身束缚的袍服。
大公子一言不发，只是疲惫地闭上眼，任由她动作。
春芽的心，也跟着沉甸甸的。
老太太的怒火，秦姐的记恨……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她和公子，已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秦姐回到府里，那股子闷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吐不出。
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很快就有了回音。
“姐，”贴身丫鬟彩屏心翼翼地汇报，“打听清楚了。
那个春芽，原本是大姐院里的贴身丫头，不知怎么就入了大公子的眼，提了通房。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听半年前，大公子和公子还因为她闹过一场，差点动了手。”
“哦？”秦姐放下手中的绣样，眼神锐利起来，“为了个丫头，兄弟阋墙？仔细。”
彩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是公子先看上了春芽，想讨要过去。
大公子不肯，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大公子竟拿秋闱打了个赌！
若是那个丫头指给大公子，大公子秋闱必会中举，老太太就应允了。
而且，大公子还为了那个丫头和公子斗蛐蛐打赌，结果大公子胜了。
公子当着众多下饶面发誓对那个丫头心存敬意，绝不靠近五步。
看来大公子对那个丫头极其珍视。”
“啪！”秦姐手中的绣花针猛地扎在绣品绷子上，指尖都泛了白。
她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好你个林景衡！
为了个低贱的通房丫头，竟和自己的弟弟打赌？
还把秋闱功名这种大事牵扯进去？
难怪他对自己如此冷淡抗拒，原来心思全被那个狐媚子丫头勾走了！
这简直是对她秦家姐身份最大的侮辱！
一股强烈的嫉恨和羞愤涌上来。
她堂堂知府千金，竟被一个通房丫头比得如此不堪？
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直接发落那个丫头？太掉价，也容易落人口实。
老太太现在虽然对大公子不满，但未必会容忍外人动她林府的人，尤其是大公子心尖上的人。
秦姐眼神冰冷地转动着。
得想个法子，既能让那贱婢吃足苦头，又叫人挑不出错处，最好……还能让大公子哑巴吃黄连，让老太太也对那个贱婢心生厌恶。
几后，林府老太太收到秦姐的帖子。
是这个月十一月二十三，她要过十五岁生辰，新得了些上好的苏绸料子，花样新鲜。
父亲为她请了苏州最有名的绣娘“苏姑娘”，来府里教授刺绣技法。
想请林府的几位巧手姑娘过去，也学学苏州那边时心绣法，日后给府里主子们做衣裳也体面。
她点名要了老太太身边两个绣活最好的丫头，还有栖迟院的春芽。
“春芽？”老太太略一沉吟。
这丫头针线确实不错，以前在大姐院里就显出来了。
秦姐这样，显得亲近，又给了林府丫头“长见识”的机会。
老太太觉得秦姐大度会做人，便点头允了：“嗯，让她去吧，跟着学点精细活也好。”
消息传到栖迟院，大公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参详料子学绣法？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准去！我去跟祖母！”
“公子！”春芽连忙拦住他，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老太太亲自点的名，秦姐又是好心好意，想让府里的奴婢学习苏州那边时心绣法。
您去推了，只会让老太太更恼火，觉得奴婢不识抬举，连累您。”
大公子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样子，又气又心疼：“那秦姐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知府后宅，她若想为难你，有的是法子，你如何应对？”
春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公子放心，奴婢会谨言慎行，只做分内事，绝不惹事。
秦姐是大家闺秀，总不能在自家府里明目张胆地责打奴婢吧？”
大公子看她强撑着的样子，心疼又无奈，只能再三叮嘱：
“机灵点，别逞强，受了委屈回来告诉我！”
春芽心暖，微笑点头应允:
“公子放心，秦姐既然打着‘学习’的名头，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能怎么着？
最多……就是挑挑刺儿，嫌弃嘲笑我笨手笨脚的，我心些就是了。”
她来自现代的灵魂让她对这种封建等级本能地抗拒，但此刻也只能认命。
到了那日，春芽和其他几个丫头由老太太身边的王嬷嬷带领着，一起来到秦府。
她们被引到一处临水敞开的轩里。
桌上果然铺开了几匹流光溢彩的苏州织锦，颜色鲜亮，花样精巧。
旁边还摆着针线笸箩和各色丝线。
秦姐正和几位相熟的姐正围着一位娘子在看她刺绣。
秦姐转身抬头见她们来了，笑容温婉：“可算把几位巧手的姑娘盼来了。
快来看看苏州绣娘“苏姑娘”的刺绣手艺，真是绝了！
各位姑娘可以自行选料子，这些料子都是从苏州新到的，花样在咱们这儿也少见。
姑娘们都怎么配线、做什么款式好看？”
秦姐和几位姐看着温婉和煦，敞轩的气氛也是十分融洽。
春芽稍稍松了口气，跟着其他丫头上前细看料子，声讨论起来。
秦姐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春芽，对身边一位穿着鹅黄衫子的姐笑道：
“张妹妹，你不是正愁给令堂寿辰绣的百寿图配线总觉着不够鲜亮么？
快问问这几位姑娘，她们整日在府里伺候主子针线，眼光最是实用。”
那张姐果然来了兴趣，拿起一匹正红色的料子就问：
“这红做底色，配什么金线显贵气又不俗？”
旁边一个林府丫头刚想开口，秦姐却笑盈盈地直接点了春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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