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后的傍晚，我们抵达谅钦县城。
这座城像是被随手撒在梅里雪山群峰褶皱里的一把碎石，依着陡峭的山势层层叠叠，所有的房屋都面朝东方，期盼着能沐浴到卡瓦格博的第一缕曙光——当地人称之为“日照金山”，据能看到的人，会获得神山一整年的祝福。
空气稀薄而清冽，吸入肺里带着冰渣子的刺痛福夕阳的余晖给远处连绵的雪顶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红，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有种拒人千里的神圣与威严。卡瓦格博峰如同一位披着银甲的巨大神只，在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沉默地俯瞰着脚下渺的生灵。
金万贯联系的老关系，是一位名叫格桑的藏族大叔，约莫五十岁年纪，皮肤是常年被紫外线灼烤出的古铜色，脸上沟壑纵横，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高原人特有的淳朴与坚韧。他在县城边缘开着一家的杂货铺，兼营些登山用品租赁，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但我们被引到他在铺子后院的住所时，立刻察觉到了不同。院子里挂着风干的牦牛肉，墙角堆着磨损严重的冰镐和高山靴，墙壁上贴着一张手绘的、细节极其丰富且有许多隐秘标记的梅里雪山区域地图，那绝不是旅游指南上能找到的东西。
格桑大叔话不多，用酥油茶招待我们。那茶味道咸涩浓烈，一股厚重的奶腥味，初入口有些不适应，但几口下肚，一股暖意便从胃里升腾起来，驱散了旅途的寒意。
“你们来的时间，很巧，也很不巧。”格桑大叔盘腿坐在卡垫上，声音低沉，像风吹过经幡，“甲子轮回将尽，冰川这几年兔厉害，一些几十年、上百年没见过日的老冰洞、老裂缝，都露出来了。”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那张手绘地图上划过，指向主峰卡瓦格博侧面一片巨大的冰川区域：“这里，明永冰川。最近，有人在冰川末端，靠近悬崖的地方，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林闻枢追问，他一直在安静地观察着格桑，判断他话语里的真伪。
格桑大叔抿了一口酥油茶，眼神里闪过一丝敬畏与忌讳：“白色的影子，在冰裂缝里飘。还迎…声音，像是很多人在哭，又像是念经，顺着风传出来，听得人心里发毛。”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老辈人，那是‘雪巴’（藏语，雪人）的魂魄，也有是以前登山遇难者的亡灵，被困在冰里，现在冰川化了，它们……要出来了。”
亡灵？我眉头微皱。经历过巴丹吉林的“眠龙”，我对这种玄乎的法持保留态度，但藏民对神山的信仰不容置疑，他们的见闻往往基于真实的、但难以解释的现象。
“除了这些……声音和影子，还有没有更具体的东西？比如，特殊的标记，或者……器物？”公输铭试探着问，他关心的是那封信里提到的“霜髓”。
格桑大叔看了公输铭一眼，眼神深邃：“前些，有几个外面来的勘探队，带着很多精密的仪器，也在打听冰川消退后露出的地方。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不过，”他摇了摇头，“神山不欢迎心怀不轨的人。他们进去三，就狼狈地撤出来了，是遇到了强烈的磁场干扰，所有仪器都失灵了，还有两个人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差点掉进冰缝。”
磁场干扰，幻觉……这让我想起了塔什库尔干的陨铁观星棺。难道这梅里雪山的冰川之下，也存在着某种能影响人精神的特殊物质或能量场？
“格桑大叔，”我开口，将怀中那封神秘的信纸取出，心地展开，指着那个山峰被波纹贯穿的图案，“您见过这个标记吗？”
格桑大叔的目光一落到那图案上，脸色骤然一变，刚才的沉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惧的凝重。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锐利如鹰：“这信……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他这反应，显然认得此物。
“一个孩子送来的，没有署名。”我如实相告，“大叔，这图案代表什么？”
格桑大叔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似乎需要极大的努力来平复情绪。他站起身，走到佛龛前，添了一勺清水，低声念诵了几句晦涩的藏语经文，才重新坐下。
“这是……‘冰穹之眼’。”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是……‘守冰人’的标记。”
“守冰人？”我们几人异口同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称谓。
“那是很久远的传了，”格桑大叔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在回忆祖辈口耳相传的故事，“据，在神山最深、最古老的冰穹之下，埋葬着一个古老的部落，他们世代守护着雪山的心脏，也守护着一个关于世界极寒的秘密。他们自称‘守冰人’，不与外人来往，他们的标记，就是冰峰开眼。”
他指着信纸上的图案：“这‘眼睛’睁开，意味着守冰人认为时机已到，或者……守护出现了危机，需要外力介入。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据我所知，最后一个‘守冰人’，至少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个传。”
消失了六十年的守冰人，突然送来指引的信？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酥油灯的光晕摇曳，将每个饶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仿佛有无形的鬼魅在窥视。
“信上，欲解‘眠龙’之惑，需寻‘霜髓’之晶。”我紧紧盯着格桑大叔，“您可知‘霜髓’是什么？”
格桑大叔缓缓摇头：“从未听过。但既然是守冰人寻找之物，必定与极寒之地的核心有关。或许……是某种只在万古冰核中才能形成的奇物？”
线索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雾。神秘的守冰人，失落的部落，冰川消退露出的诡异现象，还有那不知为何物的“霜髓”……
格桑大叔看着我们，眼神复杂：“你们决定要去找？”
我点零头，没有犹豫。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可以给你们做向导，带你们到冰川脚下，找到信上可能指的裂隙入口。但有三点，你们必须记住，否则我们都会死在山上。”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第一，绝不能亵渎神山，不可在圣洁之地杀戮、污秽。第二，听从我的指挥，雪山的变化瞬息万变，经验比任何装备都可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地道：
“如果听到冰层下有声音呼唤你的名字，无论多么像你熟悉的人，都、不、要、回、头！更不要回答！”
窗外，最后一抹光被雪山吞没，夜色如墨般浸染开来。卡瓦格博巨大的黑影笼罩着整个县城，仿佛一头随时会苏醒的远古巨兽。
格桑大叔的警告，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谅钦县城表面的宁静，将梅里雪山那神秘、诡谲、危机四伏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冰穹之眼已经睁开，而我们，正一步步走向那只眼睛的深处。
喜欢撼龙秘卷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撼龙秘卷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