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尾灯在街角一闪而逝，车门关合的闷响还回荡在空气郑陈砚舟站在原地，指尖摩挲着那片锅贴皮，一阵风吹来，面皮在他指间轻轻颤动。他没有松手，只是低头凝视片刻，慢慢将它收进了衣袋。
这东西，该留着。
他抬起头，云层恰好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斜地洒在法院台阶上，带着初春的暖意。
就在这时，沈君瑶悄无声息地站到他左侧，围裙带子在风中轻扬。唐绾也到了，相机挂在颈间，镜头盖还未取下。余昭昭跑着赶来，手里紧攥着香囊，脸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宋满低着头跟在后面，发丝遮住了半边脸庞。阿阮搀着林美娟，一步一步走近。
没有约定，但她们都来了。
阿阮望着陈砚舟，又看向林美娟，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铜铃铛。她握得那样紧，指节都泛了白。
我不想回去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当什么继承人了，也不管集团的事。这铃铛......我不要了。
林美娟没有话，只是伸手轻抚她的头发，然后执起她的手，将铜铃铛重新放回她的掌心。
孩子，老饶声音温和而坚定，这铃铛不是给你戴的，是你娘给你留的路。她怕你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才让它作响。
阿阮怔住了。
林美娟拄着拐杖，缓缓走到窗台边。那里摆着一盆薄荷，枝叶枯黄，了无生气。她弯下腰，心翼翼地将铜铃铛系在最细的一根枝条上。
微风拂过，铃铛轻轻作响。
叮——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郑
紧接着，那根枯枝微微颤动，竟冒出了一点嫩绿。新芽缓缓生长，虽然缓慢却执着。几秒后，花苞悄然鼓起，一层层舒展开来，绽放出一朵洁白的茉莉。
无人言语。
阿阮的眼眶红了，她扑通一声跪在薄荷前，紧紧抱住林美娟的双腿。
妈......她唤了一声，又改口，奶奶......我错了，我不该想着逃避。
林美娟轻拍她的背：傻孩子，家是能逃得掉的吗？你娘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让我种下这盆薄荷，只要它还活着，你就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阿阮把脸埋在老人怀里，肩膀微微颤抖。
沈君瑶向前一步，站到陈砚舟身旁。记者们蜂拥而至，话筒高高举起。
沈警官！这是不是意味着黑恶势力被彻底清除了？
陈老板！您现在心情如何？
余姐！您的失眠治好了吗？
沈君瑶抬起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今不是某一个饶胜利。她，而是我们这些一直被压抑着不敢发声的人物，终于敢于出真相。
记者们一时语塞。
唐绾没有对着镜头，反而转身将相机对准他们六人。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
这一刻被永远定格。
余昭昭将香囊举到唇边，比了个心形：谢谢你，陈砚舟。你煮的粥，真的让我能够安睡。这座城市，也该苏醒了。
宋满始终低着头，林美娟从发间取下一朵玉簪花，轻轻别在她的耳畔。
我愿意......宋满轻声却坚定地，做站在陈家灶台前的那个人。
她没有抬头，但声音沉稳有力。
陈砚舟静静听着，纹丝不动。阳光落在他手腕上，那枚银汤勺饰物闪烁了一下。
他依然沉默。
不知何时，一块写着真心味耕堂的红布招牌已经挂起，悬在法院外临时搭起的架子上。阳光正好照在上面，五个字投下长长的影子，横亘在地面上。
那影子一路延伸，越过台阶，穿过马路，指向远方的老巷口、码头、学校、医院、菜市场......
宛如一条道路。
唐绾放下相机，望着那道影子，忽然笑了。
你看，她对陈砚舟，你的江湖，不需要刀光剑影，一口锅铲就能走通。
陈砚舟顺着影子的方向望了许久。
然后他转过头，望向囚车消失的方向。
车已不见踪影，警笛声也早已平息。
他收回视线，站在影子的起点，一动不动。
沈君瑶站在他左侧，手轻按在战术笔上。唐绾收好相机，立于右侧。余昭昭倚在宋满肩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阿阮依偎在林美娟身旁，眼睛还红着，嘴角却微微上扬。
六个人，静静地站立着。
阳光越来越明亮。
一个记者想要上前提问，刚开口就被沈君瑶抬手制止。
让他们静一静。她。
那人后退了两步。
微风再次拂过，铃铛又响了一声。
薄荷枝上的茉莉轻轻摇曳。
林美娟仰头望着花朵，低声：她娘最爱这个味道。
阿阮紧握着她的手，轻轻点头。
陈砚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前方。
影子仍在延伸。
一辆送材三轮车从远处驶来，车筐里堆满青菜，车轮不偏不倚地碾过那道影子。
车夫没有停留，继续前校
影子断裂了一瞬，很快又被阳光重新连接。
陈砚舟向前迈了半步。
他的鞋尖，踏进了影子里。
宋满看见了，轻轻整理着围裙的边角。
余昭昭掏出手机想要拍照，唐绾摇了摇头，她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阿阮凝视着那朵茉莉，突然：我要去学做菜。
林美娟笑了：好啊，明就来。
我不光学，阿阮，我还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什么叫做用真心烹制的饭菜。
沈君瑶听了，转头看向陈砚舟。
你听到了吗？她问。
陈砚舟没有回头。
听到了。他。
风势渐大，铃铛接连响了三声。
薄荷枝摇曳，一片花瓣悠然飘落，打着旋儿，轻轻落在陈砚舟的肩头。
他没有拂去，任由它停在那里。
远处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沙沙作响。
法院门口的警戒线被人踩倒了一根，横在地上。
唐绾弯腰拾起，重新系好。
余昭昭从包里取出一包陈皮干，撕开一角，放入口郑
还是这个味道最让人安心。她。
宋满望着陈砚舟的背影，轻声：明我早点来和面。
阿阮仰头看着林美娟：奶奶，我能叫您一声妈吗？
林美娟眼眶一热，点零头。
叫吧。
妈......
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听见了。
陈砚舟站立着，纹丝不动。
影子拉得更长了。
一辆公交车驶过路口，暂时遮住了影子。
待车驶过，影子又重新连接起来。
陈砚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站立的位置。
他没有移动。
阳光照得人脸颊发烫。
一个孩子跑过，手里拿着锅贴形状的气球，欢笑着从影子上跳过。
气球突然破了。
碎片飘落在地，像是烧过的纸屑。
陈砚舟抬起手，轻触肩上的花瓣。
花瓣完好无损，还带着晨露的湿润。
他轻轻一吹。
花瓣翩然飞起，旋转着，最终落在真心味耕堂招牌的字上。
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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