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袋倒下的闷响还在厨房里打着转。
陈砚舟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后厨，只见宋满僵在操作台前，手里死死捏着一团泛着不正常红色的面团，指尖都在发颤。她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走过去接过那团面，在指腹间搓了搓，凑近鼻尖——辣椒粉的刺鼻气味直冲上来，辣得眼角发酸。他又用舌尖轻轻碰了下手指，一股灼热瞬间窜上脑门。
“是辣椒粉。”他声音低沉，“量不。”
宋满这才找回声音：“我昨晚才调好的新配方，今早准备试蒸第一批……面盆明明盖着布的，打开就成这样了。你看这操作台乱的，肯定有人进来过。”
陈砚舟环顾四周。调料架歪斜着，一瓶白醋倒在台面上，酸液淌了一地。他的目光落在宋满的工作柜上——抽屉半开着，里面的笔记本明显少了几页。
“手稿被动了？”
“少了一页。”她声音压得极低，“就是记录‘记忆面点’第三阶段发酵参数的那张。”
陈砚舟没作声，走到门口仔细检查门锁。没有撬痕，把手也没有刮擦的痕迹。他回头问：“昨晚最后走的是谁？”
“是我。”她，“我走的时候关疗，锁了门。今早六点半回来，发现门虚掩着。”
“监控看了吗？”
“刚调出来。”她指了指墙角那个不起眼的摄像头，“从凌晨两点开始录的。”
两人凑到屏幕前。时间跳到三点零七分，一个穿着厨师服的人影闪进厨房。帽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动作熟练地直奔宋满的柜子，翻出笔记本，对着某一页连拍三张照片。随后转身走向面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粉末全倒了进去，还伸手搅了两圈。
“是右手。”陈砚舟突然。
画面里那人伸手搅拌时，手腕内侧一道弯月形的疤痕格外清晰。
“这疤……”宋满蹙眉，“好像在哪见过。”
“钱多多的手下。”陈砚舟语气沉了下来，“去年乔振海派人偷‘慈悲佛跳墙’配方，被抓的那个探子，右腕上就有同样的疤。当时沈君瑶做笔录，我还看过照片。”
宋满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盯上‘记忆面点’了？”
“不止是盯上。”陈砚舟盯着屏幕上撒粉的动作重放，“这是报复。我们撕了副会长儿子的资格，他们就毁我们的心血。”
他转身拉开冰箱，取出一团未开封的面团，又拿来新的配料。
“先别慌。”他，“东西能重做，心不能乱。参数你都记得吧？”
“记得。”她点头，“温度、湿度、发酵时间，都在脑子里。”
“那就够了。”他把面团递给她，“重新来。我去安排下一步。”
他走出厨房，在前台贴了张告示：“今日特供‘真相汤’，限量十份，仅招待关心本店新品之人。”
张凑过来问：“老板，这汤是新品？”
“算是。”陈砚舟走进操作间，从调料柜底层取出一个瓷瓶。这是他按祖传方子配的显影汤底，无色无味，但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对特定影像产生视觉残留——只要喝过，接触过监控画面的人，瞳孔里会映出残影。
他将几滴汤汁融入正在慢炖的高汤里，加入枸杞、姜片和红枣。温暖的香气很快在店里弥漫开来。
不到半时，店里来了个陌生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厨师外套，胸前挂着“质检员”工牌，自称是商业联盟派来抽查食品安全的。
“听你们在研发新面点？”他坐下就问，“有没有按规定备案？”
陈砚舟笑了笑：“新品还在调试阶段，不对外展示。”
“哦？”男人挑眉，“那这‘真相汤’是做什么的？”
“测人心。”他着，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请用。”
男人喝了两口，放下勺子，低头看手机。阿阮正坐在二楼角落，通过远程监控紧盯全场。她清楚地看到那男子眼皮微颤，瞳孔深处掠过一段模糊画面——正是凌晨三点厨房监控的片段！
她立即截屏比对数据库，五分钟后发来消息：“身份确认：梁勇，钱多多手下，曾参与三起菜谱窃取案，现挂名‘华味集团’技术顾问。”
陈砚舟看完信息，面不改色。
梁勇喝完汤，起身要走：“感谢款待，我会如实上报检查结果。”
“请留步。”陈砚舟叫住他，“您刚才喝汤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眼前发花？”
“没樱”他矢口否认。
“奇怪。”陈砚舟走向监控屏幕，“那为什么您的眼睛里，会映出我们厨房昨晚的画面？”
梁勇脸色骤变，后退了半步。
陈砚舟按下播放键。监控画面清晰地展示出他凌晨潜入、拍照、投毒的全过程。当镜头扫到他右手疤痕时，男子猛地转身要跑。
门口人影一闪，沈君瑶带着两名警员适时出现。
“梁勇先生？”她亮出证件，“涉嫌非法侵入、商业盗窃、破坏生产经营，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调查。”
“我没有！”他挣扎着，“我是正常来访！你们这是诬陷！”
沈君瑶示意同事搜身。在他外衣夹层里，找到一张折叠的纸——正是宋满丢失的那页手稿复印件，上面还留着新鲜的指纹。另一个口袋里，藏着一包红色粉末，成分与面团中的辣椒粉完全一致。
“证据确凿。”沈君瑶收起物证袋，“跟我们走一趟。”
梁勇被带走前，恶狠狠地瞪了陈砚舟一眼：“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我等着。”陈砚舟站在门口，“下次来，记得带正式文件。”
店里安静了一瞬。
食客们交头接耳，有人轻轻鼓掌，有人掏出手机记录。一位白发老爷爷颤巍巍地站起来：“这种人就该抓！宋姑娘做的面，让我这老头子想起老伴儿年轻时的模样，你们这是要断人家的念想啊！”
宋满站在厨房门口，听着这些话，眼圈微微发红。
陈砚舟回到操作台，把剩下的干净面团放在案板上，轻轻撒上面粉，开始揉按。
“过来。”他对宋满。
她默默走过去。
“他们能偷走一张纸。”他一边揉面一边，“能往面里撒辣椒粉。但他们偷不走你熬了三个通宵记下的温度，偷不走你切了八百次才练成的刀工，更偷不走食客吃到那一刻心底泛起的暖意。”
他把面团分成两半，推到她面前。
“这面，是你一宿一宿守出来的。现在，让它重新醒过。”
宋满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双手稳稳按上面团。
她的动作起初还有些僵硬，渐渐变得流畅有力。揉、压、折、推，节奏越来越稳。
陈砚舟在一旁静静看着，顺手拿起锅铲，在铁锅边沿轻轻敲了两下。
“火还旺着。”
灶台上，蒸笼已经开始吐着白气。温热的水雾袅袅升起，带着新鲜的麦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缓缓漫过整个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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