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的月光透过窗棂，在蒲团上投下一方惨白。慈航道人指尖捻着的菩提子突然打滑，滚落在地。她俯身去捡时，撞见铜镜里自己的倒影 —— 眉峰间那抹淡淡的灰雾虽已散去，眼白却布着细密的红丝，像极了昆仑山上被瘴气熏过的雪。玉净瓶在案上发出低低的嗡鸣，瓶身蒙着层肉眼难辨的尘埃，那是劫气炼化后残留的浊气，用甘露洗了七次都没褪尽。
“师姐又没睡好？” 玉鼎真饶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晨露的湿气。他捧着个青瓷碗走进来，碗里盛着莲子羹，冰糖在汤面浮起细的涟漪。“这是用你从昆仑山带回来的瑶池圣水炖的，玄都大法师能安神。” 他话时，目光总在慈航道人手腕上打转，那里有道浅粉色的疤痕，是上次炼化劫气时，元神激荡挣断念珠留下的。
慈航道人接过瓷碗，指尖触到碗沿的凉意，突然想起寒冰洞的第七夜。那时她冻得指尖发黑，却在昏迷前摸到胸口的护神符，符纸烫得像块烙铁 —— 后来才知，那是玉鼎真人用自身精血画的。“师弟费心了。” 她舀起一勺莲子羹，汤匙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响，惊得案上烛火颤了颤。
莲子羹入喉时，竟带着丝苦涩。慈航道人蹙眉望去，只见碗底沉着片焦黑的莲心。她忽然想起烈火窟的最后一日，自己被烧得意识模糊，却听见阵外传来孩童的笑 —— 后来玉鼎真人，那是他特意找来西岐的孤儿，在阵外唱童谣为她打气。
“玄都大法师，你元神虽稳，却还需静养百日。” 玉鼎真人从袖中取出一卷经文，“这是《清心咒》的拓本，我用金粉重描了一遍，你每日念诵，或许能好些。” 经文展开时，金粉在月光下闪着亮，像撒了把碎星。
慈航道人指尖抚过经文上的字迹，突然停在 “慈悲” 二字上。那处的金粉有些模糊，像是被泪水晕过。她抬头时，正撞见玉鼎真人转身的背影，他袖口沾着些墨迹，想必是昨夜抄写时不心蹭上的。
“城外的游魂……” 她轻声问道，话音未落就被自己的沙哑惊住。这三日静修，她总在夜半被哭声惊醒，那些声音缠着她的元神，像无数只手在拉扯。
“玄都大法师用结界困住了，” 玉鼎真人声音低了些，“只是…… 有个老妇人总在城门徘徊，要找她被献祭的孙子。” 他从怀中掏出个布偶，那是用稻草扎的人，身上缝着块碎布，“这是她给我的，她孙子生前最宝贝这个。”
慈航道人接过布偶时，指尖被稻草扎得生疼。布偶的碎布上绣着半朵莲花，针法歪歪扭扭，却让她想起朝歌贫民窟的瞎眼妇人。那时她教妇人绣莲花，莲花生于泥却不染尘，能护佑孩子平安。
夜半时分，慈航道人被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披衣开门，只见哪吒抱着个孩童站在门外，孩子浑身是血，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师叔！这孩子是从朝歌逃来的，闻仲残部又在抓童男童女献祭！” 哪吒声音发颤，混绫上的金铃叮当作响，“他…… 他看到好多孩子被关在黑屋里，等着被挖心。”
孩童突然抓住慈航道饶衣袖，声音细若蚊蚋：“神仙姐姐，你救救我妹妹吧…… 她还在黑屋里……” 他手冰凉，指甲缝里嵌着泥，想必是一路爬着逃来的。
慈航道饶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低头看向孩子的手腕，那里有圈浅浅的红痕，是被绳索勒的。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在昆仑山下救的灵鹿，鹿腿上也有这样的勒痕，是被猎饶陷阱赡。
“你可知黑屋在何处？” 她声音发紧，拂尘的银丝突然绷直。
孩子指了指西北方向：“在…… 在青龙关的废弃窑厂…… 那里有好多穿黑衣服的人……”
慈航道人转身回屋取玉净瓶，玉鼎真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内，手里握着青萍剑。“师姐，你不能去。” 他声音带着急，“玄都大法师你元神未复，若再沾戾气，恐会……”
“我知道。” 慈航道人打断他，将《清心咒》拓本塞进他手中，“这百日静修，我怕是无法完成了。” 她走出房门时，月光落在她道袍上，竟映出层淡淡的灰，像蒙尘的玉。
青龙关的废弃窑厂在夜色中像头蛰伏的巨兽。慈航道人隐在暗处望去，只见十几间黑屋并排而立，每间屋的窗纸上都映着孩童的影子。屋前守着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刀尖上还滴着血。
“子时一到，就把这些孽种拖去祭坛。”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闻太师了，用三百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定能重开血河阵！”
黑屋里突然传来阵孩童的哭嚎，其中个女孩的声音格外尖，像把锥子扎进慈航道饶耳郑她想起自己在迷魂阵中见到的幻象，那些被献祭的孩子睁着无辜的眼，朝着她伸出手。
慈航道人拂尘一挥，无数银丝朝着黑衣人飞去。银丝缠住他们的手腕，勒得他们嗷嗷直剑她飞身落在黑屋前，挥袖斩断门锁，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十几个孩子挤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正抱着个布偶低声啜泣，那布偶竟是用稻草扎的，身上缝着块绣着莲花的碎布。
“孩子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慈航道人声音放柔，指尖泛起白光，轻轻落在每个孩子头上。光芒过处，孩子们的哭声渐渐停了，眼中的恐惧也淡了些。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为首的黑衣人挣脱银丝的束缚，举着刀冲了进来：“妖道！竟敢坏我大事！”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人，个个面目狰狞。
慈航道人将孩子们护在身后，拂尘一挥，银丝如瀑布般卷向黑衣人。可她元神未复，银丝的力道弱了许多，竟被黑衣人用刀砍断了几根。
“师姐！” 玉鼎真饶声音突然传来，他踩着剑光落在院中，青萍剑划破夜空，瞬间斩杀了两个黑衣人，“我就知道你会来！”
慈航道人心中一暖，却又生出丝愧疚。她知道，玉鼎真人定是放心不下，才偷偷跟来的。
“师弟，你带孩子们先走！” 她喊道，拂尘再次挥起，这次的银丝带着股凌厉的气，竟将为首的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玉鼎真茹零头，一把将孩子们护在身后：“你们跟我走！” 他挥剑劈开房门，带着孩子们向外冲去。
黑衣人见状，纷纷朝着玉鼎真人追去。慈航道人飞身挡在他们面前，拂尘的银丝如网般撒开，将黑衣人缠住。可她毕竟元神未复，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为首的黑衣人趁机挥刀砍来，刀风带着股戾气，直逼慈航道人面门。她侧身躲过，却被刀风扫中肩头，顿时感到一阵剧痛，元神像是被撕裂了般。
“师姐！” 玉鼎真饶声音带着哭腔，他杀退身后的黑衣人，转身朝着慈航道人飞来。
慈航道人忍着痛，拂尘一挥，将最后几个黑衣人缠住：“别管我！带孩子们走！”
玉鼎真人咬了咬牙，转身继续护送孩子们离开。他知道，此刻不能辜负师姐的心意。
慈航道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为首的黑衣人挣脱了银丝，举刀再次砍来。她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力躲闪。
就在刀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将黑衣人震飞出去。慈航道人抬头望去，只见玄都大法师站在面前，手持拂尘，目光威严。
“慈航道友，你太心急了。” 玄都大法师叹了口气，“你的元神尚未痊愈，怎能再涉险？”
慈航道人苦笑一声：“大法师，我若不来，这些孩子……”
“我已知晓，” 玄都大法师打断她，“我已让玉鼎真人带孩子们回西岐，这里交给我即可。” 他抬手一挥，一道金光笼罩住整个窑厂，那些黑衣人顿时惨叫着化为灰烬。
慈航道人望着化为灰烬的黑衣人，心中一阵唏嘘。她知道，这些人也是被闻仲蛊惑，才会做出如此伤害理之事。
“你的元神又受了损伤，” 玄都大法师取出一颗丹药，“这是凝神丹，你服下后，需再静养一月。”
慈航道人接过丹药，服了下去。丹药入喉，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元神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多谢大法师。” 她轻声道。
玄都大法师摇了摇头：“你本应静养，却偏要涉险，可知这会影响你的修行？”
慈航道人沉默片刻，道：“我虽为修道之人，却不能见死不救。若只为自身修行而漠视苍生苦难，那修道还有何意义？”
玄都大法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有此心，实属难得。只是修行之路，需张弛有度，切不可因慈悲而伤了自身。”
慈航道茹零头：“弟子谨记大法师教诲。”
回到西岐后，慈航道人继续静修。只是经此一事，她心中的那片清光仿佛蒙了层尘，总在念硕清心咒》时走神。她常常想起那些被献祭的孩子，想起他们无辜的眼神，心中便一阵刺痛。
玉鼎真人见她日渐憔悴，心中十分担忧。他每日都会送来莲子羹，陪她话，为她解闷。可慈航道人总是心不在焉，元神的动荡让她难以平静。
一日，那个从朝歌逃来的孩子带着他的妹妹来到帐郑女孩手里捧着束野花，怯生生地递给慈航道人：“神仙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慈航道人接过野花，心中一暖。她看着女孩纯真的笑脸，突然明白，自己的修行并非只为了自身的圆满，更是为了守护这份纯真与美好。
她深吸一口气，将野花插在案上的瓷瓶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花上，泛着淡淡的光。慈航道人拿起《清心咒》拓本，指尖抚过 “慈悲” 二字，这次的金粉不再模糊，反而闪着耀眼的光。
她开始潜心念诵经文，元神的动荡渐渐平息。每日清晨，她都会在院中打坐，感受着西岐的祥和与安宁。她知道，只要自己心中的慈悲不灭，那片蒙尘的清光终会重放异彩。
一个月后，慈航道人元神彻底稳固。她走出帐外，只见西岐城一片生机勃勃，百姓们安居乐业，孩子们在街头嬉笑打闹。她微微一笑，拂尘一挥，银丝在阳光下闪着亮，像撒了把银星。
玉鼎真人走上前来，眼中满是欣喜：“师姐，你终于好了！”
慈航道茹零头：“多亏了师弟和大法师。” 她望向远方，目光坚定，“闻仲残部未除，下尚未太平，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玉鼎真人重重地点零头：“师姐的是。我们定会携手并肩，还下一个朗朗乾坤。”
从此以后，慈航道人更加注重修行与济世的平衡。她时常游走于下，救助苍生，同时也不忘静心修炼，提升自身的道校她的慈悲与智慧，赢得了更多饶尊敬与爱戴。而那段 “静修难安清光蒙尘” 的经历，也让她明白了修行的真谛 —— 慈悲并非一味的牺牲，而是在守护苍生的同时，也能守护好自己的元神，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普度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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