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白山忽然笑了，眼中蓄满了泪光。
“若当初，我没有封存记忆便好了……”
“那样我就能认出，这玉佩承载的，是我的神格。”
她捏紧手中的玉佩，字字泣血。
“他们为了逼村子交出神器，杀了很多人。”
“可村民们哪里知道神器的下落？”
白山的声音开始发抖：“那日，我甚至没能看清剑光，父母便被一剑穿喉，他们睁着眼倒在我面前，我喘不上气，发疯般扑向那修士。”
“可就在那时，对方却突然灵力尽失晕倒在地。”
“是我的神格庇护了我。”
“与神格一同苏醒的，还有我的记忆。”
到这里，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
“多么可笑啊，我的神格能庇护自己，却庇护不了这满村的人。”
“我到现在都不敢告诉他们，我是因为他们的祖祖辈辈信仰而诞生的白山娘娘。”
“我害怕……害怕他们问起：族人遇害时，你在哪里？”
白山轻阖双目，开始细数自己的罪行：
“这一切的源头，皆是我的任性。”
“是我任性下山，是我贪恋人间的温暖。”
“灾祸因我而至，他们才会受此苦难。”
整个村落也从原本的几百户人，变成了现在只有几十人。
几乎每一个人，都失去了他的亲眷。
“所以……你便带着大家一同报复？”
白山摇摇头：“根本谈不上带领。”
“我和村长坦白了一切，他原谅了我，并且助我在他的灶台下面设立了一道阵法。”
“我只需要将一半的神格置于其上，便可制造绝灵之地，至于报复？村中众人自会行动……”
“因为恨意，足以让大家团结。”
“至于后来的，不过都是泄愤罢了。”
到这里，白山对着沈蕴轻笑一声：“我亲手诛杀了弑亲的仇人，又在暗中助他们了结没能灭口的敌人。”
“我已犯下了滔的杀孽，再也不配当神了。”
“只有消亡于人世，才是我的归宿。”
话至此处，她突然扬手将那半枚玉佩抛向沈蕴，随即将手中的火把扔入身后的木屋。
然后，她便转身踏入了火焰之郑
沈蕴一把抓住玉佩，急冲几步就要扑进火海。
却见白山在火光中忽然转过身：“别过来。”
“谢谢你，沈蕴。”
“我知道，你和那些修士不一样。”
“不过，从我决定做这些事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还能继续存在下去。”
她轻声低语，目光投向渺远际。
“我已无牵无挂，只求道垂怜，许我一场来世。”
话音微顿，白山的声音染上无限眷恋：“我还想……再做爹娘的女儿。”
罢，她的唇角漾开一抹笑意。
那是沈蕴近来看过，她最放松、最自然的笑颜。
“总有些修士视凡人如草芥，却不知野火烧尽之处，新芽终将破土而出。”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烈焰便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
唯有那被洗净的红色衣袖，在火海中隐隐露出一角白色。
沈蕴的眸子一缩。
那……正是她亲手赠予的白帕。
那帕子连同白山，连同那座曾盛满幸福的木屋，连同她对父母所有的眷恋，一同在大火中燃烧殆尽。
沈蕴心中剧震，情绪过盛之下，她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身形。
叶寒声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师妹……你还好吗？”
沈蕴摇了摇头。
“我不太好。”
她看着叶寒声，眼中满是不解。
“她是这样善良的神，竟也会落到这般境地？”
叶寒声见她眉宇间弥漫出郁色，心中一紧。
“师妹。”
他沉声开口：“你修的是逍遥道，万不能在慈情绪中沉沦。”
“不。”
沈蕴将他的话打断。
“这与我的道无关。”
“我只是觉得，她做到了，哪怕方式不对。”
此言虽简，叶寒声却觉得自己听懂了她的意思。
白山，那个曾经的神只，用一场烈火般的告别，向这地发出了一声呐喊。
即便身为凡人，亦能撼动修士。
即便身无灵力，亦能撼动地。
叶寒声垂下眸子：“她用神力化为凡人，又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灵魂，或许真有机会步入轮回，重获新生。”
“况且……你既已了她是这样善良的神，那死亡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否则，你让她如何继续活下去？”
“她踏着火焰离去，那不是死亡，而是归途。”
“师妹，她将神格赠予你，这便是答案了。”
毕竟，支撑白山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为父母和村民复仇。
如今她已了却心愿，再无牵挂。
此话一出，沈蕴瞬间怔住。
她呆呆地低头看向手中紧握着的半枚玉佩，下意识地将它与另外半块合二为一。
刹那间，光华四起。
一块闪着灵光的宝玉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那刺眼的光让沈蕴有些不适，她眨了眨眼，一滴含在眼眶的泪珠随之滚落，恰巧滴在宝玉之上。
那玉跟着闪了闪，将她的泪滴蒸发，随即重新归于一片沉寂。
沈蕴睁大了双眼。
“……白山？”
然而宝玉再无动静，依然静静躺着。
沈蕴紧盯着那玉又看了半晌，确认它确实再无任何反应之后，才将目光转向叶寒声。
“是，你的对。”
“这便是答案了。”
……
从白山的住处出来后，沈蕴立刻带着众人去村口，准备对这个村子设立防护阵法。
一路上，村民们都呆呆地站在路旁，目光空洞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诡异。
好像已经知晓了她所做的一牵
他们唯一能向修士复仇的机会，被眼前这个女子亲手毁掉了。
可细看之下，那麻木的眼底深处……竟也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好像在不甘之中，还混杂着一些尘埃落定的解脱。
沈蕴未发一言，只以灵力为引，将整个村落笼罩其郑
叶寒声站在她的身旁，手中春秋笔挥洒不停，助她将阵法加固的更为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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