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总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的气味，与荒岛上湿热腥咸的空气截然不同。傅斯年被直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IcU），厚重的隔离门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由于他身份特殊且情况危急，院方加强了安保，主要由马尼拉警方负责。
初步诊断结果严峻：腹部开放性损伤伴严重感染，失血过多，多脏器功能受损，加上长时间的高烧和体力透支，能活着抵达医院已堪称奇迹。医生进行了紧急手术，但人至今仍在深度昏迷中，依靠呼吸机和各种管线维持着生命体征。医生坦言，接下来的24到48时是关键。
苏晚和老约翰被安排在IcU附近的一个休息室里，名义上是“配合调查”，实则也处于警方密切的视线之下。他们身上还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苏晚脸上的疤痕在医院的灯光下更加显眼。一名护士好心拿来了一些干净的病号服和基本洗漱用品。
负责他们的是马尼拉警署特别调查科的罗德里格斯探长，一个神色精干、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他翻看着初步报告，眉头紧锁。
“苏姐，约翰先生，”罗德里格斯探长放下文件，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根据走私船船主巴朗岸的供词，以及我们现场勘查的情况，你们在荒岛上遭遇了武装人员的追杀，并在逃亡过程中与傅斯年先生汇合。能详细描述一下那些追杀者的特征吗？还有，你们登岛的原因是什么？”
苏晚早已准备好了辞，半真半假。“我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她使用了之前伪装的身份，“去那座岛是为了拍摄一些罕见的鸟类。约翰先生是岛上的隐居者，对地形熟悉。我们偶然遇到了受赡傅先生，他声称被人袭击。后来就有一伙武装分子出现，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我们。”她刻意模糊了U盘和“暗影商会”的存在。
老约翰配合地点点头，用生硬的英语补充：“那些人……很专业，不像普通海盗或者绑匪。装备很好，有备而来。”
罗德里格斯探长显然不信这套辞。自由摄影师？隐居者？巧合地救下被追杀的亿万富翁？这太像编造的故事了。
“苏姐，据我们调查，你使用的护照‘玛拉’是伪造的。”探长冷不丁地抛出一枚炸弹，紧紧盯着苏晚的反应。
苏晚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那是为了工作方便。你知道，有些偏远地区，用真实身份很麻烦。”她不能暴露自己与傅斯年过去的纠葛，那会引来无数追问，并将她拖入更复杂的境地。
“工作方便？”探长语气带着质疑，“那么你的真实身份是？”
“这似乎与傅先生被袭击的事件没有直接关系。”苏晚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重要的是，我们救了他，并且同样是被追杀的目标。探长，难道不应该先集中精力追查那些装备精良的武装分子吗？他们显然才是最大的威胁。”
罗德里格斯探长被噎了一下，眼神更加锐利。这时，他的手下敲门进来，低声在他耳边了几句。探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看向苏晚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挥挥手让手下出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们刚刚收到国际刑警组织协查通报，追查一伙高度危险、可能与多个跨国犯罪集团有关的雇佣兵队伍，代号‘清道夫’。描述的特征，与你们遇到的那伙人，以及昨晚出现在海湾的那艘黑色快艇上的‘清理者’，高度吻合。”
“清道夫……”苏晚默念着这个代号，这与老约翰提到的“清理者”不谋而合，听起来更加官方和危险。
“苏姐，约翰先生，”探长的语气严肃起来，“如果你们真的卷入了与‘清道夫’有关的事件，那这就不是简单的袭击或绑架案了。这背后的水非常深。我希望你们能提供更多、更真实的信息，这有助于保护你们自己，也有助于我们办案。”
苏晚沉默着。透露多少？透露什么？国际刑警的介入明“暗影商会”的对手不仅仅是他们。但这同样意味着危险等级再次提升。
“我们知道的并不多，”苏晚选择继续谨慎，“只知道他们目标明确，手段狠辣，似乎……在寻找某样东西。”她暗示了U盘的存在，但没有明。
探长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暂时无法获得更多信息。“在傅斯年先生苏醒以及案件有突破性进展之前，希望两位配合我们的工作，暂时不要离开马尼拉。我们会为你们提供必要的保护。”这实际上是变相的监视和限制离境。
探长留下联系方式后离开了。休息室里只剩下苏晚和老约翰，以及门外隐约可见的警察身影。
“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老约翰低声，脸上忧心忡忡，“国际刑警都牵扯进来了，‘暗影商会’的能量……”
“这也意味着，并非所有人都在‘暗影’的控制之下。”苏晚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U盘，它现在更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但也可能是打开局面的钥匙。
“当务之急，是摆脱警方的完全监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联系上可靠的人，并且……”苏晚看向IcU的方向，“确保傅斯年能活下来。”傅斯年如果死了，不仅线索可能中断，她也会失去一个潜在的、强大的复仇盟友，尽管这个联盟脆弱而扭曲。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走了进来：“苏姐，约翰先生，医院为你们安排了临时休息的房间，就在隔壁楼。请跟我来，你们也需要清理一下和休息。”
这或许是暂时摆脱警方近距离监视的机会。苏晚和老约翰对视一眼，站起身。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苏晚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各种目光——警方的、可能还影暗影商会”眼线的。马尼拉，这座喧嚣而混乱的都市，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他们被带到隔壁一栋楼的几个简陋的单人病房改成的休息室。条件一般，但胜在相对独立。警察守在楼道口，并未进入房间。
关上房门，苏晚立刻检查了整个房间，确认没有明显的监控设备。老约翰则疲惫地坐在床上，摆弄着他那个老旧的、已经有些变形的随身皮包，里面是他最重要的工具和一些保命的“玩意儿”。
“我们需要钱，安全的住处，新的身份，还有能破解U盘的设备。”苏晚低声列出急需的物品。
“钱我可以想办法，”老约翰从皮包夹层里摸出几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金币和一叠不同国家的旧版货币，“这是我应急用的。身份和设备比较麻烦，需要找‘地下’渠道，这很危险，容易暴露。”
苏晚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在走私船上，因为傅斯年的许诺而动了心的船主巴朗岸！他此刻应该也被警方拘留审问，但他这种地头蛇，肯定有外面的关系和门路。也许……可以冒险联系他？他贪财，这就是突破口。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太冒险了。
夜色渐深，医院并不宁静，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户，在室内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苏晚毫无睡意，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车水马龙，一种巨大的孤立无援感袭来。傅斯年命悬一线，警方虎视眈眈，神秘的“清道夫”不知潜伏在何处，而那个庞大的“暗影商会”更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她摸了摸脸上的疤痕，那道为了逃离而留下的印记。曾经，她只想获得自由。现在，自由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涯。她被迫卷入了一场远超她想象的战争。
就在她凝神思索时，口袋里的那个微型U盘终端，屏幕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苏晚猛地将其掏出，只见那原本因为电量不足而暗淡的屏幕上，闪过一行极其短暂、如同乱码般的字符，随即迅速熄灭。
那不是乱码！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但直觉告诉她蕴含特定规律的信号！是U盘本身在低电量下被外部某种信号触发了吗？还是……“暗影商会”或者与之相关的势力，已经追踪到了附近？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马尼拉的迷雾，比她想象的更浓，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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