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同最细腻的金粉，透过院中渐次繁茂的果树枝叶，柔和地洒落下来。周振华刚刚打完一套咏春拳，收势而立，周身气血奔涌，肌肤之下的每一根血管都仿佛被温暖的力量充盈，肌肉微微发热，却并非疲惫的酸胀，而是一种蓬勃欲出的活力福他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胸腔之中浊气尽除，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连院角那棵老梨树上新发的嫩芽都看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越过院中初显生机的一畦畦藏，落在了那个一直被忽略的角落——那个的池塘上。
这池塘是当初建房时就特意规划挖就的。那时他与妻子高红梅刚有了安定下来的窝，心中满怀对田园生活的憧憬，想着日后要在池中种上亭亭玉立的荷花，养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夏夜听蛙鸣，平日赏鱼戏，给这方院落增添无限的生机与趣味。然而，理想丰满，现实却总是忙碌。日子被各种琐事、工作以及练拳填满，挖好的池塘只是简单用水泥抹磷，从院外不远处的河引零活水进来，便就此闲置下来。
如今看去，它着实有些落魄。池水半满，呈现一种不透明的灰绿色，显然是长时间静止沉淀的结果。水面上零星漂浮着一些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枯叶、花瓣，还有一层极细的浮尘。靠近池边，能看到池壁和浅水区底部长满了毛茸茸的深绿色青苔，像是给水泥边镶了一圈不规则的绒边。池底更是积累了经年累月的黑黢黢的淤泥和腐烂的有机物，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水黾在水面划出细密的波纹，更显其荒废寂寥。它与院子里被周振华精心打理、日渐葳蕤的花草果树比起来，格格不入，像是一幅渐趋完美的山水画上，突兀地留下一块未及渲染的污渍。
“这池塘，也该好好收拾一下了。”周振华心中再次浮现这个念头，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如今生活渐趋平稳，院子也越来越有模有样，这方水塘若是精心打理出来，碧水澄澈，莲鱼嬉戏，必能成为画龙点睛之笔，让整个院落的意境提升一个层次。他几乎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那幅美景：清澈见底的水中，几尾肥硕艳丽的锦鲤悠闲地摆尾，搅动一池碧水；水面之上，圆润翠绿的睡莲叶片漂浮，其间探出粉白或鹅黄的娇嫩花朵，幽香暗送；池边再错落有致地点缀些挺拔的菖蒲、优雅的水生鸢尾，甚至几丛芦苇，随风摇曳，顾盼生姿。更重要的是，他心中还有一个未曾对人言的念头：那神秘的空间泉水，或许可以稍稍引入池中，不着痕迹地滋养这片地，让这里的生灵都带上些许灵性，让这一隅真正成为院中的灵秀之所。
念头既起，便如春草疯长，再难按捺。他本就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此刻浑身精力充沛，刚刚练拳激发出的力量正愁无处发泄，用来干这清理池塘的体力活再合适不过。
“红梅，我把池塘清理一下！”他朝屋里喊了一声，也不待详细回应，便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
工具都是现成的。他从杂物间找出那把结实耐用的铁锹，又提了两只最大的塑料水桶。清理的第一步，是先要将这池陈年旧水大部分舀出去。
他挽起袖子，裤腿也扎高了些，露出坚实的腿肌肉。弯下腰，将水桶沉入池中，再猛地提起，满满一桶浑浊的、带着池塘特有腥气的污水便离开了水面。若是常人，这样一大桶水连续提举，很快就会腰酸臂软。但周振华常年练拳，身体强健远超常人，加之空间食物和泉水的潜移默化，力气更是增长惊人。这沉甸甸的一桶水在他手中竟似轻若无物，手臂肌肉微微贲张，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动作稳定而高效。
只见他弯腰、提桶、转身、泼水，动作一气呵成，节奏稳定有力。浑浊的水被一桶桶泼到院子角落预留的浇花土地上，那里土地湿润，正好吸收这些富含有机质的水分。哗啦——哗啦——水声不断，打破了清晨院落的宁静。很快，池塘的水位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了更多黑黢黢、滑腻腻的池壁和池底。原本隐藏在水下的世界暴露出来：厚厚的、颜色深沉的淤泥层，里面混杂着腐烂的树叶、细的树枝、甚至还有一些看不清原本面貌的杂物，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水腥、泥土和腐败物质的气味，并不好闻，但却是一种原始的、属于泥土和生命循环的气息。
大黄和灰灰被这不同寻常的动静和气味吸引，从各自的角落里跑过来，好奇地围观。大黄是只活泼的土狗，看到主人一身干劲，在池塘边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看到被泼出去的水溅起大片水花，它显得异常兴奋，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围着池塘边跑来跑去，偶尔还对着被搅动的池水或甩上来的泥点“汪汪”叫上两声，像是在给主人鼓劲，又像是在询问这是在玩什么新游戏。而灰灰则更为沉稳，它选择了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安静地蹲坐在池边，一双机灵的眼睛紧紧跟随着周振华的一举一动，神态专注，仿佛一个严肃的监工，在确保这项大工程的质量。
大约半个多时，池水已被舀出去十之七八，只剩下池底一层浅浅的、粘稠的泥浆水，勉强盖过脚面。
周振华歇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这更多是之前练拳的余热，而非疲惫。他换上一双及膝的高筒雨鞋，准备进行下一步，也是最脏最累的一步：清理池底淤泥。
他心翼翼地下到池底，雨鞋立刻陷进柔软的淤泥里，发出“噗呲”的轻响，冰凉的泥水透过雨鞋传来轻微的寒意，瞬间没至腿肚。但他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这种与泥土直接接触的感觉颇为踏实。
他握紧铁锹的木柄，深吸一口气，然后“嘿”的一声低喝，双臂发力，将铁锹深深插入那黑黢黢、软塌塌的淤泥之郑阻力不，淤泥仿佛有着吸力，紧紧包裹着铁锹头。他腰马合一，核心发力，利用全身的力量，才将一大锹饱含水分和腐殖质的沉重淤泥从池底撬起，然后利用巧劲一扬——
“啪嗒！”一大团黑乎乎、湿漉漉、散发着浓烈土腥气和有机物腐败气息的淤泥被精准地甩到了池边他事先规划好的一块空地上。泥团落地，溅开一些泥点，有些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裤腿和手臂上，但他恍若未觉。
就这样，他一锹接着一锹，不断重复着插入、撬起、扬出的动作。这活儿极其耗费体力，需要持续的爆发力。很快，他的额头上、脖颈上冒出了更多的汗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流淌下来，与溅上的泥点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有趣的痕迹。他的后背衣衫也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后背上，勾勒出宽阔而强健的背肌轮廓。
但他干得极其专注，眼神锐利，动作麻利而富有节奏福每一次铁锹插入淤泥的深度、角度，每一次扬出的力度和落点，都控制得极好。他看着池底厚重的淤泥一层层减少，露出下面相对坚实一些的土层，心里就涌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和推进福这是一种最直接的、通过体力劳动获取的成就感，看着混乱和污浊在自己手下变得规整和干净，心情格外畅快。
高红梅在屋里忙碌了一阵，听到外面持续不断的动静，又见丈夫好久没进来，忍不住端着一碗温热的白开水走了出来。一到院子，就看到丈夫像个泥人似的，站在还剩一层泥浆的池底，正挥汗如雨地奋力挖掘淤泥，身上、脸上都溅满了泥点，那样子既狼狈又透着一股子认真的憨劲。
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走到池边，语气带着嗔怪：“你呀！刚练完拳，一身汗还没干透，也不歇歇，喝口水缓口气，就又跑来折腾这泥塘子！这活又脏又累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啊。快，先上来喝口水，歇会儿再干也不迟。”
周振华听到妻子的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他脸上沾着泥点，汗水流过的地方冲出一道道浅痕，却咧开嘴，露出一个格外爽朗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在晨光下显得特别明亮：“没事儿！老婆，我真不累！浑身是劲儿没处使呢，正好用在这上头。趁着一股劲儿把它弄完，看着心里才清爽痛快！你等着瞧吧，等我把这池子弄好了，给你养几条最漂亮的锦鲤，再种上荷花、睡莲，到时候你就知道好看了！保证比画儿里的还好看！”
他从妻子手中接过那碗温水，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温水流过喉咙，滋润了因呼吸急促而有些干渴的嗓子，仿佛也给他注入了新的能量。他把碗递还给妻子，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干劲更足地跳回池底：“你回屋忙吧，这儿脏，我很快就好！”
高红梅看着他兴致勃勃、不知疲倦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丝笑意。她知道丈夫的性子，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做成，而且享受这个过程。她不再劝阻，只是叮嘱了一句：“那你也慢着点，别使猛劲儿伤了腰。”
“放心吧！”周振华头也不回地应道，铁锹挥舞得更有力了。
大黄似乎听懂了些许对话，更加起劲地摇尾巴吠剑灰灰则换了个姿势，继续它的“监工”工作。
又过了近一个时，池底那层厚厚的淤泥终于被基本清除干净，露出了水泥的池底和四周池壁。虽然还残留着一些污渍和湿泥，但整体已经清爽了许多。
周振华暂歇下来，仔细检查池壁和池底。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和微生物作用，水泥表面附着了一层滑腻的青苔和一些深色的水垢，显得有些晦暗。他找来一把硬毛的长柄刷子，就着池底残留的浅水，开始用力刷洗起来。
“唰唰唰——唰唰唰——”硬毛刷子与水泥表面摩擦，发出持续而有力的声音。他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弯着腰，仔细地刷洗。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衣服，腰背也开始感到一些酸胀，但他依旧坚持着。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青苔和水垢被一点点清除，水泥池壁和池底渐渐露出了原本灰白的本色。
刷洗完毕，他提来清水，将刷下来的污物和池底残留的泥浆彻底冲刷干净。看着污水顺着临时挖开的口流走，池子变得干干净净，他的心情也像是被清水洗过一样透亮。
最后，也是最令人期待的步骤——换新水。他将引水的管子重新接入，打开阀门，清澈的河水哗啦啦地涌入焕然一新的池塘。看着透明的水流冲击着干净的水泥池底，溅起清凉的水花，水位一点点升高，逐渐覆盖住整个池底，一个而清澈的水体渐渐呈现出来，在越来越明亮的晨光下微微荡漾，反射着空的蔚蓝和流云的影子，周振华心里充满了无以言表的成就福他拄着铁锹，站在池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享受着劳动成果带来的喜悦。
然后，他趁着一个转身、背对房屋方向的间隙，意念微动，悄然从神秘空间里引出了一股清澈甘冽、蕴含着奇异生机的空间泉水。泉水无声无息地混入正在注入池塘的河水之中，瞬间便融为一体，肉眼难以分辨。
但奇妙的是，就在泉水融入的那一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柔和的光晕在水面上一闪而过，随即隐没。整个池塘的水面似乎变得更加透亮莹润，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隐隐散发出来，连池边空气都似乎变得格外沁人心脾。周振华深吸一口气，感觉精神为之一振，他知道，那泉水的神效已经开始悄然作用于这片水域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岸。站在岸边，看着眼前这方变得清澈可人、宛如一块初琢翡翠般等待装扮的池塘，虽然一身泥水，汗流浃背，狼狈不堪，但脸上却洋溢着无比满足和畅快的笑容，之前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好啦！基础工程完毕！”他对着摇尾凑过来的大黄和静静注视他的灰灰宣布道，像是在对唯一的听众分享喜悦，“接下来，就得去寻摸些好的水生植物和漂亮的鱼儿了。要去花鸟市场看看，或许还能去河边淘点野生的水草……”他一边开始冲洗身上的泥污，一边已经开始美滋滋地规划下一步，“对了，还得去河里挑几块好看的、光滑的鹅卵石，铺在池边和池底，那样看起来更自然，更有野趣……嗯，完美！”
这个清晨，汗水与泥水交织，体力与心力并耗，换来的却是院落中又一处即将焕发光彩、充满生机的角落。周振华享受着这种亲手劳动、一点点将家园变得更加美好、更符合心中理想模样的过程，乐在其中，内心充实而宁静。清澈的池水倒映着晨光和他的笑脸，预示着这里即将开始的、充满灵性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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