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五分。
“毒蝎”碉堡前的雪地，在夜色中泛着一层惨白的光。
“——杀啊！！”
一声竭尽全力、甚至有些破了音的呐喊，撕裂了山谷的死寂！
是“豹子”！
他那张十五岁的脸上，因为激动和仇恨涨得通红！
“‘新狼牙’！给俺冲！！”
“哒哒哒哒哒！！”
他怀里那挺滚烫的歪把子机枪率先喷出了复仇的火舌！子弹杂乱无章地扫向了那座在黑暗中如同怪兽巨口的“未完工”碉堡！
“为十九洞的乡亲们报仇！！”
“杀！！”
十几名同样热血上头的“新狼牙”少年，从土坡后一跃而起！
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个“唾手可得”的战功！
他们的脑海里全是猴子那激动人心的“战前动员”——“打下‘毒蝎’！抢了物资！咱们就能过个肥年！”
他们甚至都忘了这是一场“佯攻”。
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那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冲！冲！冲！”
“豹子”一马当先！他学着猴子的样子，一边用机枪胡乱地压制，一边嘶吼着指挥：
“二组！侧翼！三组！跟老子从正面摸进去！把炸药包塞进他的‘乌龟壳’里！！”
少年们怪叫着，在深可及膝的雪地里疯狂前冲！
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五十米！
……
“……一群可怜的蠢货。”
在千米之外那个冰冷的狙击点。
竹内队长透过那冰冷的瞄准镜，清晰地看到了“豹子”那张因为狂热而扭曲的脸。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主动跳进屠宰场的猪。
“……已进入一百二十米。” 了望哨的声音毫无感情。
“……进入一百米‘死亡区域’！”
“来了。”
竹内的嘴角勾起了那抹死神般的微笑。
他那戴着皮手套的手指缓缓按下了通话键。
他只吐出了一个字。
“——开火。”
“轰——！！！”
一声令下！
不是步枪！
也不是机枪！
而是那六具早已校准了坐标的八九式掷弹筒，率先发出了死神的咆哮！
六颗高爆榴弹如同六只精准的铁拳，带着刺耳的尖啸瞬间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
——不偏不倚！
——狠狠地砸进了那十几名正在全力冲锋的“新狼牙”少年的队伍正中央！
“轰隆隆隆——！！！”
火光冲！
爆炸引发了雪崩！
那恐怖的气浪和上万枚预制弹片，在那片一百米的开阔地上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钢铁风暴！
“豹子”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巨浪从侧后方狠狠撞来！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当场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十几米外的雪坑里！
“呃……啊……”
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有死一般的轰鸣！
他的歪把子机枪飞到了不知哪里。他的身体仿佛散了架。
“……咳咳……”
他挣扎着从那呛饶硝烟中抬起头。
然后他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地狱。
刚才还跟在他身后嘶吼着冲锋的十几名兄弟。
此刻……
没了。
全没了！
那片一百米的“死亡区域”被六颗榴弹犁了一遍！
雪地被染成了刺眼的黑红色！
断肢残臂、破碎的内脏和烧焦的军装，挂满了那片黑色的弹坑！
“二……二狗？！”
“豹子”看到了那个昨还和他抢窝头的兄弟。
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半截焦黑的上身趴在雪地里，肠子流了一地。他的眼睛还圆睁着望向“家”的方向。
“不……不……”
“豹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哒哒哒哒哒——！！！”
没等他反应过来！
死神的第二波收割开始了！
在他的正前方、左翼、右翼！
三个不同方向的制高点上！
三挺九二式重机枪同时喷出了火舌！
那是经过精准计算的交叉火力！
是一张用大口径子弹编织成的死亡之网！
“噗！噗！噗！噗！”
那些在第一轮炮火中侥幸未死、还在弹坑中呻吟的重伤员。
在这一瞬间被那密集的弹雨打得血肉横飞，彻底变成了一堆烂肉！
“啊啊啊啊啊！！”
“豹子”终于明白了！
他疯了一样嘶吼着从雪坑里爬了起来，试图去拉不远处一个还在抽搐的战友！
“砰！！”
一声清脆而沉闷的狙击步枪响！
那名抽搐的战友脑袋如同西瓜般猛地爆开！
红白之物溅了“豹子”一脸！
“……”
“豹子”僵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
在千米之外那个他根本无法察觉的黑暗狙击点。
竹内队长正缓缓地拉动枪栓。
“……呵呵。”
他透过瞄准镜看着那个唯一还站着的“幸存者”。
那个吓傻聊“狼王”。
“太弱了。”
竹内轻蔑地摇了摇头。
他甚至都懒得再开第二枪。
“竹内队长，” 副官兴奋地请示道，“是否立刻全线追击？将那个活口抓回来？！”
“不急。” 竹内摆了摆手，“让他再多体会一会儿绝望。”
“掷弹筒！三发急促射！！”
“咻！咻！咻！”
又是三颗榴弹落在了“豹子”的身边！
“轰！！”
“豹子”再次被气浪掀飞！
这一次他的左腿被一块滚烫的弹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啊！！”
剧痛让他那早已空白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个“中队”的火力！
——这他娘的至少是一个营的加强火力！！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攻坚战！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
“陷阱……”
“……诱饵……”
他猛地想起了猴子那张冰冷的脸！
想起了猴子那句“佯攻”、“一沾即走”、“把动静搞大”的命令！
“……我……”
“豹子”的心在滴血！
他这个自诩为“新狼牙”的未来才！
他这个急于求成的蠢货！
他的鲁莽！他的狂热！
他把他的兄弟们全都带进了日军的口袋阵！
带进了这片死亡的狩猎场！
“……俺害死了他们……”
“俺是个废物！！”
无尽的悔恨和愧疚瞬间吞噬了他！
“不！”
“俺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桀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不想报仇了！
他只想活下去！
“——撤退！！”
“——撤退！！！”
他发出了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绝望嘶吼！
他拖着那条血流如注的伤腿，手脚并用地向来时的土坡疯狂爬去！
“呵呵，想跑了？”
竹内在瞄准镜里冷冷地看着这条狼狈逃窜的“狼”。
“太晚了。”
“狙击手，注意！”
“——锁住那个活口！”
“其他人，” 竹内缓缓站起身，抽出了他的指挥刀，“——全线出击！！”
“活捉那头狼！”
“木户大佐要用他的人头去祭奠黑田将军！！”
“杀——！！”
“恶鬼”队那三十名真正的特战精英，从他们的雪地掩体中一跃而起！
他们如同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狼，端着冲锋枪嘶吼着扑向了那片早已没有了任何抵抗的屠场！
扑向了那个唯一还在雪地里绝望爬行的……
——“豹子”！
“新狼牙”这支刚刚才露出稚嫩獠牙的队伍。
在他们的第一场“开缺之战郑
就陷入了全军覆没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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