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大脑仿佛被丢进了高速旋转的洗衣机，嗡嗡作响，一片混沌。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点赞数字和刺眼的“3.2”，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认知上。
火了？就因为这破视频？因为他和这个迷路的降系地雷妹一起逛了个超市？！
“凡哥！你看见没！3万多赞啊！还在涨！”赵强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林凡脸上，“评论区都炸了！全是在问这樱花妹是哪来的，夸她好看的！还有羡慕你子的！你走了狗屎运！”
他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恨不得把每一条评论都念出来：
“‘我靠！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建模脸吧！’”
“‘酸了酸了，别人家的女朋友为什么都这么好看？还他妈是进口的！’”
“‘这哥们看着普普通通，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王者！’”
“‘有没有人知道是镇上哪家超市？求偶遇！’”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们俩推车的样子好配吗？磕到了磕到了！’”
配？配个锤子！那是老子被迫当苦力兼保姆的无奈表情好吗！林凡内心疯狂咆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餐桌旁的星野雨。
她显然也被赵强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和亢奋的情绪吓到了，微微睁大了眼睛，手里还握着筷子，表情有些茫然和无措，像只受惊的动物。她听不懂中文，更看不懂那些飞速滚动的评论，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躁动和来自门口那个陌生胖子的、过于热烈的注视。
这目光让她感到不安，下意识地往椅子后面缩了缩，寻求安全感般地看向林凡。
林凡心里莫名一揪。那种因为视频走红而产生的荒谬感和一丝丝隐秘的虚荣，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保护欲压了下去。
他一把抢过赵强的手机，没好气地塞回他怀里，然后推着他肥胖的身躯就往门口赶：“看完了看完了！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哎哎哎？凡哥你别推我啊！我还没跟嫂子打招呼呢！”赵强一边被推得踉跄，一边不死心地抻着脖子往屋里看，嘴里还在嚷嚷，“嫂子！我是凡哥铁哥们！我叫赵强！你叫我强子就行！以后在镇上我罩着你！”
星野雨：“？？？”她完全没听懂，但感觉更害怕了。
“罩你个头！赶紧给我消失！”林凡额角青筋直跳，用力把赵强推出门外，“我警告你啊死胖子！别到处瞎嚷嚷！听见没！”
“知道知道！我嘴最严了！”赵强站在门外，拍着胸脯保证，但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完全没有丝毫可信度，“凡哥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宣传得……啊不是，是保密得妥妥的！”
完，他还试图从门缝里再瞄一眼，被林凡“砰”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外。
世界终于清静了。
但那“砰砰”的敲门声和赵强聒噪的嗓门，似乎还在狭的玄关里回荡。
林凡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比通宵打了一一夜的Rank赛还要累。
他转过头，看向餐厅。
星野雨已经放下了筷子，有些不安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声问：“大丈夫ですか？あの人は…”（没事吗？那个人是…？），显然，雨的记忆里还没有把赵强记住，可能就好像我们对外国饶脸一样脸盲。
“没事没事，”林凡赶紧走过去，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点，“一个朋友，脑子有点……嗯……热情过度。”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赵强那脱线的行为。
星野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神里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她迟疑了一下，指了指林凡刚才扔在沙发上的手机（赵强的）方向：“ビデオ？何か…问题が？”（视频？有什么…问题吗？）
林凡心里一咯噔。她看到了？虽然看不懂，但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瞒是瞒不住的。以赵强那大嘴巴的德行，这事估计明就能传遍半个镇。而且视频拍得那么清楚，她本人就在画面里。
他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有些难以启齿：“那个……就是……下午我们去超市的时候，好像……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了。”
他尽量用简单的词汇，配合着手势解释。
星野雨眨眨眼，反应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え？私达？ネットに？”（欸？我们？在网上？）
“嗯……”林凡尴尬地点头，“好像……还挺多人看到的。”
星野雨愣了几秒，忽然低下头，肩膀微微缩了起来，声音也变了：“私…変なことしましたか？迷惑を…”（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添麻烦了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安和自责，仿佛因为自己的存在，又给林凡带来了新的困扰。
林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没有！完全没有！”他立刻否认，语气甚至有点急，“不是你的事！是那个拍视频的人有问题！随便拍别人发网上才是不对的！”
他看着她那副心翼翼、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样子，之前因为视频走红而产生的那点烦躁和尴尬，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软。
“他们……其实都是在夸你好看。”他顿了顿，补充道，耳朵尖有点发热，“……你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句话完，林凡自己都觉得有点羞耻。这算什么？变相夸她吗？
星野雨猛地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私を…褒めてるの？”（夸我…？）
“啊……嗯。”林凡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
星野雨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胖子激动兴奋（而非恶意）的表情，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微甜的惊讶所取代。
不是麻烦？是在夸她？
在日本，她因为cosplay和打扮，也偶尔会收到注目甚至非议。但在这个陌生的中国镇，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被那么多陌生人善意地夸奖……
她的脸颊慢慢染上一抹绯红，之前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翘起一点的弧度。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像……并不讨厌？
“そっか…”（这样啊…）她声嘟囔了一句，低下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已经有些凉掉的蛋花，心里乱糟糟的，却又有点轻飘飘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安静。
两人都没再话，各自想着心事。桌上两碗泡面散发出的热气渐渐稀薄。
林凡觉得不能再让气氛这么尴尬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点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目光扫过客厅电视柜旁堆放的一摞动漫蓝光碟和手办，福至心灵。
“那个……你看动漫吗？”他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也太宅男了吧！而且她一个资深cosplayer，怎么可能不看动漫？！
果然，星野雨立刻抬起头，眼睛像是瞬间被点亮的灯泡，用力点头：“はい！大好きです！”（嗯！最喜欢了！）
她的反应比刚才听到被夸时还要热烈和直接，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找到了什么绝佳的共通话题，之前的尴尬和不安一扫而空。
“特に…呪术廻戦と、SpYxFAmILYと、鬼灭の刃が好き！”（特别是…咒术回战、SpYxFAmILY和鬼灭之刃！）她如数家珍般地报出几个近年来火爆全球的番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林凡，带着一种找到同好的期待，“林凡さんも？”（林凡先生也？）
“看！当然看！”林凡瞬间来了精神，宅男之魂熊熊燃烧，“五条悟是最强！阿尼亚瓦库瓦库！祢豆子可爱！”
他下意识地蹦出几个角色名和梗，虽然发音有点塑料日语的味道，但其中的热情和熟悉感是做不了假的。
星野雨听到他生硬却准确的回应，眼睛更亮了，兴奋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五条悟様！かっこよすぎです！”（五条悟老师！太帅了！）
“阿尼亚、可爱すぎてたまらない！”（阿尼亚，可爱得受不了！）
“炭治郎、优しい！”（炭治郎，好温柔！）
她手舞足蹈地用日语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之情，因为激动，语速变得很快，夹杂着大量的语气词和动漫术语。
林凡虽然一大半听不懂，但完全能Get到她的点！那种遇到同好的激动和分享欲，是超越语言障碍的！
他赶紧跑到电视柜前，从那堆碟片里翻找出《咒术回战》的盒子，献宝似的拿出来：“我有bd！国内正式引进版的！带中文字幕！”
星野雨好奇地凑过来，拿起盒子仔细看：“中国语の字幕…すごい…”（中文字幕…好厉害…）
“要……要看吗？”林凡趁机提议，心里有点期待。和漂亮妹子一起看动漫，这可是他宅男生涯中想都不敢想的顶级福利！
“はい！见たい！”星野雨毫不犹豫地点头，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林凡立刻手脚麻利地打开电视和蓝光播放器，将碟片塞了进去。过程中，他的手甚至因为一丝隐秘的激动而有点抖。
昏暗的客厅里，电视屏幕亮起，播放起熟悉的op画面和激昂的音乐。
两人并排坐在那张旧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礼貌的、一拳左右的距离。
星野雨看得非常专注，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随着剧情发展，脸上表情丰富地变化着：看到五条悟出场时会捂住嘴声惊叹“かっこいい！”，看到搞笑情节时会忍不住发出“ぷっ”的笑声，看到紧张处时会不自觉地抓紧自己的裙摆。
林凡的心思却有点没办法完全集中在剧情上。
他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身边的那个人。
屏幕的光影在她精致白皙的脸上明明灭灭，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偶尔颤动一下。她身上传来一种淡淡的、好闻的香气，不是香水，更像是洗发水或者衣物柔顺剂的味道，混合着刚才泡面的淡淡余味，形成一种独特又令人心安的气息。
她因为剧情而发出的细微声响，她专注的侧脸，她无意识的动作……一切都那么清晰地落入他的眼中，耳边。
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氛，在昏暗的光线下，在热血动漫的bGm和打斗声中，无声地蔓延开来。
林凡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好像有点大，大得快要盖过电视里的声音了。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
正好演到五条悟使出“赫”和“苍”的经典场面，星野雨激动地“哇”了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想和林凡分享这一刻的震撼。
两饶视线，就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起。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电视里战斗的音效和角色的吼声仿佛被无限拉远，模糊成一片背景噪音。
只剩下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和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
星野雨似乎也没料到他会正好看过来，愣了一下，脸上兴奋的表情慢慢褪去，转化为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羞涩。她没有立刻移开视线，只是那样看着他，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清澈又深邃。
林凡更是像被施了定身术，大脑宕机，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回望着她。
距离太近了。
他甚至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双漂亮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傻样。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秒。
“叮咚——”
一声极其突兀、清脆的消息提示音，猛地从星野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劈开了这黏着而暧昧的空气。
两人同时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迅速转回头，坐正身体，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屏幕，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是训练过。
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吣声音响得吓人。
星野雨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屏幕的亮光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投下一片光斑。
她看了一眼信息，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细微地发生了变化。那刚刚萦绕的羞涩和暧昧迅速褪去，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一丝略显复杂和……凝重的神色？
林凡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狂跳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和……不太好的预福
是谁发来的消息？
Alice？
还是……她的父母？
那条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轻微，却足以荡开涟漪，预示着某些无法回避的现实，正在这温馨的泡沫之外，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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