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脚下一踏，山风被甩在身后。他抱着幽瞳，一步跨入幻塔第三层入口。石门在他身后闭合，没有声音，也没有震动，就像从未开启过。
幽瞳的身体冷得像冰，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她的三对光翼半塌在背上，边缘裂开处渗着淡银色的光液，一滴一滴落在夜澜衣襟上，烧出细的焦痕。他没停下，穿过塔内通道，直奔孵化室中央的温池。
池水泛着微弱的月辉，是塔内唯一能滋养灵体的净化源。夜澜将她轻轻放入池中，水面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映出她苍白的脸。她的尾巴垂在水里，不动了。
他转身，反手抽出幽陨剑。
剑身刚离鞘，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剑纹爬上来，直冲识海。夜澜瞳孔一缩，雷脉瞬间暴起，手臂上青筋如蛇游走。他猛地咬牙，剑尖点地，强行压住那股躁动。
不是剑的问题。
是剑意里，有东西在动。
他闭眼，神识沉入经脉——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正贴着灵力游走，悄无声息地钻向识海深处。它没有实体，却带着冥主特有的低语频率，一遍遍重复着：“你本就是祭品……你生来就该被吞噬……”
夜澜冷笑。
他早该想到。祖地那一战，混沌的污染不止留在画像里，也顺着剑气，钻进了他的灵脉。
这玩意儿，已经长出了意识。
他抬手，雷意凝于指尖，在识海中划出一道电弧，锁定了那团黑影。幽陨剑虚影浮现，剑尖直指其心核。只要一斩，就能把它从根上灭了。
剑落。
就在剑锋即将刺入的刹那，温池轰然炸开。
水浪冲而起，一只半透明的手猛地抓住了夜澜持剑的手腕。力道得几乎感觉不到，可那一瞬间，他的雷脉竟停滞了一瞬。
幽瞳站在他面前，赤足踩在空中，银发无风自动，血瞳裂为三勾玉。她的光翼完全展开，尽管边缘仍在渗光，却硬生生撑起一道屏障，横在夜澜与黑影之间。
“别……”她声音极轻，像是从碎裂的魂魄里挤出来的，“别杀它……用净化。”
夜澜愣住。
他没松剑，但也没再压下。
“你醒了？”
她没回答，只是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光翼微微震颤。下一瞬，一道银白光线从翼心射出，直刺那团黑影。
黑影猛地扭曲，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那声音，和冥主一模一样。
“幽瞳……你竟敢……！”
光线与黑影撞在一起，空中炸开一圈能量波，夜澜被震退三步，单膝跪地。他左手撑地，血从指缝渗出，滴在塔砖上，瞬间被吸收。
幽瞳的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缕银光。
夜澜抬头，看见她光翼上的裂痕正在扩大，像是随时会碎成光屑。
“你疯了？”他低吼，“它不是敌人，是寄生！你这样会把自己的魂都耗光！”
她没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尖轻点光翼中央的月纹印记。第二道净化光线射出，比刚才更亮，更急。
黑影在银光中翻滚，惨叫连连，却始终不散。
夜澜猛地站起，左手按上她后背。雷脉之力顺着掌心涌入她的光翼，原本暗淡的纹路开始发烫，银光骤然增强。
“我给你充能。”他，“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在护什么？”
幽瞳的肩膀抖了一下。
“不是护它。”她声音微弱，却清晰，“是护你。它要是被斩杀，怨念会反噬你的识海……你会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夜澜眼神一沉。
他懂了。
这黑影是混沌的碎片，但它已经和夜澜的剑意纠缠在一起。强行斩杀，等于撕裂自己的神识。而幽瞳选择的，是用月神一脉的净化之力，将它从根源上瓦解。
这才是真正的净化。
银光暴涨，黑影终于开始溃散。它疯狂挣扎，嘶吼声越来越尖，最后化作一声凄厉的长嚎：“你逃不掉的……塔会吞噬你……你们都会——”
话音未落，光线贯穿其核心。
黑影炸成无数黑点，如灰烬般飘散，连一丝残渣都没留下。
塔内瞬间安静。
夜澜的手还按在幽瞳背上，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回升，但光翼的裂痕依旧，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一把将她扶住，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你什么时候能话了？”
“刚……醒的时候。”她喘了口气，“听见你……要斩它……就冲出来了。”
“你不怕死？”
“怕。”她闭了闭眼，“但更怕你变成它。”
夜澜没再问。
他低头看她，银发贴在脸颊，血瞳里的三勾玉缓缓合拢。她的尾巴轻轻卷上他手腕，像从前一样。
可他知道，不一样了。
刚才那一击，不是本能，是选择。是她主动挡下剑气，主动释放净化，主动承担反噬。
这不是灵宠护主。
这是战友赴死。
他将她重新放回温池，池水自动包裹住她，光翼的裂痕开始缓慢愈合。他站在池边，盯着幽陨剑。
剑身依旧冰冷，但那股阴冷的气息消失了。
他抬起左手，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滴落，砸在剑面上，没有被吸收，而是顺着剑纹滑下，流入塔砖。
塔内忽然响起一道机械音，极轻，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响：
“检测到灵宠觉醒，战斗模式已开启。”
夜澜没动。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此以后，幽瞳不再只是孵化室里的灵纹蛋，不再只是他识海中的生命印记。她是能独立战斗的存在，是能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人。
也是，第一个看清他内心恐惧的人。
他蹲下身，伸手拨了拨池水。
“你刚才，我可能会变成怪物？”
幽瞳睁开眼，静静看着他。
“你体内有混沌，有仇恨，有被背叛的痛。”她声音很轻，“但你还有光。我看得见。所以……我不能让你亲手掐灭它。”
夜澜笑了下，没话。
他站起身，走到塔心控制台前，指尖在空中划过，调出第三层的净化进度条。原本灰暗的区域，此刻亮起一块银光，标注着“灵宠战斗协同模块：激活”。
他关闭界面，转身走向出口。
“你休息。”他，“等你醒，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去哪儿？”
“祖地。”他停下脚步，手按在石门上，“那块石碑，只刻了一半。另一半，埋在地底。我想，该把它挖出来了。”
幽瞳没再问，只是轻轻点头。
夜澜推门而出，石门在身后闭合。
塔外，色未明。
他站在山巅，风吹起衣摆，右脸的伤疤隐隐作痛。他抬起手，摸了摸面具边缘，没摘。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他脚边。
一滴血从指尖落下，砸在石阶上，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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