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站在门槛上，指尖还残留着幽瞳被收回识海时那一瞬的微温。掌心的蛟龙依旧蜷缩着，呼吸浅而平稳，仿佛外界的血腥与杀机都与它无关。他没有动，也没有唤人来清理殿内那七具悬血未落的尸体，只是静静站着，目光扫过门槛上那一滴刚刚溅开的暗红。
他知道，这一夜不能乱。
赵家的刺客来得精准，时机卡在幽瞳力竭、他神识外放最弱的一瞬。若非罗盘预警，若非幽瞳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展开领域，此刻倒下的，或许就是他自己。但他更清楚，现在揭发，只会让内鬼提前遁走。他需要的是线索，不是一场无意义的清洗。
他闭了闭眼，幻塔第一层的分念悄然运转，将整座夜家城池的灵力波动纳入感知。每一处巡逻路线、每一道守卫交接的时间差、甚至后院药房里正在熬制的安神汤火候，都在他神识中一一浮现。没有异常，至少表面如此。
就在这时，夜风忽然凝滞。
一道身影自远处缓步走来，脚步不急不缓，却每一步落下，地面便浮起一层薄霜，像是寒冬提前降临。那人披着灰白色长袍，袖口绣着冰纹符阵，面容冷峻，眉心一点寒星印记若隐若现。
夜澜眸光一沉。
是他。
荒古禁地里那个曾与他联手斩杀雷兽的散修——寒崖子。
对方走到主殿前五步处停下，目光掠过门槛上的血迹，又看了看殿内悬浮的血珠，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好手段。”
夜澜没回应，只是将蛟龙轻轻往掌心拢了拢，防止寒气侵体。
“一别数日，夜少主风采更胜往昔。”寒崖子拱手，语气平淡得像是闲话家常，“看来北域的风，吹不垮你的脊梁。”
“你来干什么？”夜澜声音低沉，没有半分客套。
寒崖子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湛蓝的玉简，指尖一弹，玉简悬浮而起。他神识微动，虚空中顿时浮现出一道模糊身影——黑袍加身，气息如渊，仅凭轮廓便让人心神震荡。
那声音低沉如雷，缓缓响起：“找到夜澜，带他来见本座。”
影像一闪即逝。
夜澜瞳孔微缩，但脸上没有半分波动。他早就从白枭口中得知，冥主对他格外“关注”。可如今这通缉令竟以玉简形式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还是由寒崖子亲手递出，意义完全不同。
“这是冥主的命令？”他问。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寒崖子收回玉简，轻轻一握，冰雾缭绕，“但我知道，你想见他。”
夜澜冷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不凭什么。”寒崖子耸肩，“我只是个送信的。中州骄试炼即将开启，名额有限，我顺路捎你一个。”
“顺路？”夜澜盯着他，“你在荒古禁地救我，是顺路；现在送冥主通缉令，也是顺路？”
“人生哪有那么多目的？”寒崖子淡淡道，“有时候，我只是想看看，一个被冥主点名的人，到底能走多远。”
夜澜沉默。
他知道眼前这人绝非善类。寒崖子行事诡谲，手段凌厉，曾在雷兽暴走时一掌冻结其三成躯体，连白枭都对他忌惮三分。可正因如此，他才更值得利用。
避而不前，是退。
迎难而上，才是破局之道。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雷光一闪，将玉简稳稳接住。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玉简内部隐隐有符阵流转，像是封印着某种古老契约。
“我答应。”他。
寒崖子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就这么决定了？不问试炼内容？不问对手是谁？不怕是陷阱？”
“怕？”夜澜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我若怕，就不会站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蛟龙，那家伙依旧在睡，额心紫光微闪，像是在回应玉简中的某种波动。他知道，这试炼必与冥主有关，也必与荒古禁地的血祭相连。但他更清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既然冥主要见他，那他就去见。
以身作饵，引蛇出洞。
寒崖子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有意思。中州试炼，三月之后开启，地点在陨谷。你若能活着走出北域，我自会再来寻你。”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开始淡去，周身寒雾升腾，仿佛要融入夜色。
“等等。”夜澜突然开口。
寒崖子脚步一顿，回头。
“你到底是谁？”夜澜问。
“一个看戏的人。”寒崖子声音渐远，“只不过，这次我想换个位置——站到台上。”
话音落，人已消失，只留下地面一串冰霜脚印，正缓缓融化。
夜澜站在原地，握紧了手中的玉简。
他知道，寒崖子没实话。一个能在元婴强者手下全身而湍散修，一个敢把冥主通缉令当邀请函递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只是“看戏”？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拿到了通往中州的钥匙。
他低头看向掌心，蛟龙忽然动了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依旧没醒。可就在这一瞬，玉简内部的符阵突然微微一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夜澜眼神一凝。
他没有动，也没有立刻收起玉简，而是将神识缓缓探入其郑刹那间，一股极细微的追踪波动顺着他指尖逆流而上，像是某种隐秘烙印正试图锚定他的位置。
他冷笑一声，体内双生灵脉微动，冰雷之力交织成网，瞬间将那股波动绞碎。玉简表面闪过一丝裂纹，符阵熄灭。
陷阱。
果然是陷阱。
这玉简不止是邀请，更是标记。一旦他踏入中州范围，冥主就能立刻锁定他的方位。
好算计。
可他不怕。
他将玉简收进袖中，转身走回主殿。七具尸体依旧横陈，血珠悬浮，映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没有下令清理，也没有召人议事。
他只是走到殿中央，盘膝坐下，掌心托着蛟龙，闭上了眼。
幻塔第三层，雷鳞蛟卵的孵化余温尚存，幽瞳仍在识海深处温养。他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月，他必须变强——强到足以在中州的舞台上，正面迎战冥主的阴影。
他心念一动，幻塔第一层开启。
外界一日，塔内一年。
时间，是他唯一的盟友。
夜澜坐在原地，体内灵力开始缓缓运转，冰雷双脉交替流转，经脉中传来细微的噼啪声，像是雷蛇在血脉中游走。掌心的蛟龙忽然睁开了眼，瞳孔中闪过一丝紫电，随即又闭上，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玉简在袖中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它的使命尚未终结。
夜澜嘴角微扬。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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