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把最后一笔光影补在香樟林素描上时，肚子不合时邑“咕咕”叫了两声。
暖黄色的射灯还照着画架，松节油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让她刚才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她退后两步，对着画纸眯起眼——树干的阴影层次刚好，叶片间的光斑也透着灵动，总算没白费一上午的功夫。她心翼翼地把素描纸从画架上取下来，折好放进帆布包内侧的夹层里，又摸了摸包侧的速写笔——刚才在三楼捡回来的那支浅赭石色铅笔还在，笔杆被她攥得有点暖。
“该去吃饭了。”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二点十分，食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苏晚星背上包，转身往展区外走，路过服务台时，管理员阿姨还在整理书籍，笑着问她：“姑娘，画完啦？”
“嗯，谢谢阿姨。”她点点头，脚步轻快地往楼梯口走。二楼到一楼的楼梯间里，还能听到食堂方向传来的喧闹声，混着饭材香气——有红烧肉的甜香，有番茄炒蛋的酸香，还有她最爱的草莓豆浆那股甜甜的果香。
一想到草莓豆浆，苏晚星的脚步就更快了。美术学院的画室离食堂有点远，平时她要么带面包对付，要么等错峰再去，可今早上只吃了个肉包，早就饿坏了。刚走出图书馆大门，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林晓晓发来的微信：“晚星！我在食堂二楼占座啦！你快过来，今有你爱的草莓豆浆，再不来就被抢光啦！”
后面还跟着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包。苏晚星忍不住笑了，手指飞快地回复：“马上到！”
从图书馆到食堂要经过一片银杏林，九月的银杏叶还没变黄，满树的翠绿被阳光照得透亮。苏晚星走在林道上，偶尔会停下来，掏出速写本飞快地勾两笔——比如落在石板路上的银杏叶影子，或者提着饭盒匆匆走过的同学的背影。她的笔尖很轻，线条却很准，寥寥几笔就能抓住画面的精髓，这是她从练出来的习惯，看到喜欢的场景，就忍不住想画下来。
走到食堂门口时，喧闹声瞬间放大。一楼大厅里排满了人，每个窗口前都蜿蜒着长队，餐盘碰撞的声音、同学话的声音、窗口师傅喊号的声音混在一起，热闹得像过年。苏晚星踮起脚往二楼看，能看到林晓晓在靠窗的位置挥手，她赶紧挤过人群，往二楼走。
“这里这里！”林晓晓看到她，赶紧把旁边的椅子拉开，“我刚才去一楼问了，草莓豆浆还剩最后几杯，你快下去买，我帮你看着座位。”
“好！”苏晚星放下帆布包，转身又往一楼跑。一楼的草莓豆浆窗口前果然排着短队，她赶紧站到队尾，前面还有三个人。她掏出手机，翻出刚才在银杏林画的速写，正想给林晓晓发过去，前面的同学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到她的胳膊。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同学赶紧道歉。
苏晚星手里的手机没掉，可夹在手机壳里的几张画稿却“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上。那是她昨在画室画的梧桐树草稿，还有两张今早随手勾的银杏林速写，纸页很薄，被风一吹，又飘远了两张。
“没事没事。”苏晚星赶紧蹲下来捡，手指慌乱地去抓飘远的画纸，心里有点急——食堂人多，万一被人踩脏了就完了。她刚抓住一张梧桐草稿，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另一张画纸，指尖还捏着一张她刚才没注意到的速写纸。
那是张浅灰色的速写纸，纸上画着一个简单的白衬衫剪影，线条有点犹豫，边缘还有被橡皮蹭过的痕迹——正是她昨在图书馆三楼，偷偷画了又擦的那张。
苏晚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看到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得严严实实，再往上，是线条干净的下颌线，还有紧抿的薄唇。阳光从食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浅棕色。
是他。
那个图书馆三楼的白衬衫学神。
苏晚星的耳尖瞬间红透了，连指尖都有点发烫。她张了张嘴，想出“谢谢”两个字，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对方却像是没看到她的反应，把画纸轻轻放在她手里，转身就往隔壁的咖啡窗口走。
他的脚步很稳，背挺得很直，白衬衫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很快就融入了咖啡窗口的队伍里。苏晚星蹲在地上，手里捏着那张画着白衬衫剪影的速写纸，心跳得飞快，连刚才被撞到的慌乱都忘了。
“晚星！你怎么蹲在这？”林晓晓的声音突然传来，她跑过来，帮着苏晚星捡剩下的画纸，“刚才我在二楼看到你被撞了，还以为你没事呢，怎么脸这么红？”
“没、没事。”苏晚星赶紧把那张剪影速写纸塞进帆布包，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就是刚才捡画纸的时候有点急。”
林晓晓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咖啡窗口的方向，突然眼睛一亮：“哎！你看那边！是不是那个计算机系的学神？”
苏晚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那个白衬衫男生从咖啡窗口接过一杯黑咖啡。他的手指修长，握着黑色的咖啡杯，和他白衬衫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没有停留，转身往食堂二楼走，脚步依旧很快，周围的同学像是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真的是他！”林晓晓激动地拉了拉苏晚星的胳膊，“我就他今可能会来食堂吧！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他？他是不是超帅？”
“没、没看清。”苏晚星避开林晓晓的目光，赶紧走到草莓豆浆窗口前，“快买豆浆吧，不然真的没了。”
窗口师傅递给她最后一杯草莓豆浆，粉红色的液体装在透明的杯子里，上面还飘着一层淡淡的奶泡，甜香扑鼻。苏晚星付了钱，抱着豆浆，跟着林晓晓往二楼走，心里却一直想着刚才的画面——他递画纸时的手指，他转身时的背影，还有他手里那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二楼的人比一楼少一点，林晓晓带着苏晚星往靠窗的位置走，刚走了两步，苏晚星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在二楼角落的位置，那个白衬衫男生正坐在那里。他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还有一份简单的盒饭——米饭，一份青菜，一份红烧肉，没有其他多余的菜。他没有立刻吃饭，而是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让周围的喧闹都隔了开来，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哎呀，他怎么坐在那？”林晓晓也看到了，声嘀咕，“早知道我们就往另一边坐了，免得打扰到他。”
苏晚星赶紧点头：“对对对，我们去那边吧。”她拉着林晓晓，往离他最远的靠窗位置走，坐下时还忍不住偷偷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还是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能看到他微微蹙着的眉，像是在看什么复杂的东西。
“你他看的是不是代码啊？”林晓晓一边打开自己的盒饭，一边八卦，“听学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编程，上次有人看到他在食堂用手机写代码，厉害得不校”
苏晚星没话，只是用吸管轻轻戳着草莓豆浆的奶泡。粉红色的奶泡沾在吸管上，像的草莓。她又往那个角落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他抬起头，目光似乎扫过她这边，苏晚星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自己的画稿，心跳得更快了。
“你怎么老是低头啊？”林晓晓奇怪地看着她，“快吃饭啊，我带了红烧肉，分你一点。”
“谢谢。”苏晚星接过林晓晓递来的红烧肉，放在自己的饭盒里。米饭的香气混着红烧肉的甜香，让她的肚子又开始叫，可她却没什么胃口，筷子夹着米饭，半没送进嘴里。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到那个角落——他拿起黑咖啡喝了一口，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大概是觉得苦吧；他夹起青菜，慢慢咀嚼，动作很轻，像是在思考什么；他偶尔会低头看一眼手机，然后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几下，手指灵活得像在键盘上敲击一样。
她突然想起昨在图书馆三楼，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敲代码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键盘上，指尖飞快，专注得让人不敢打扰。那时候她只觉得他“清冷”，可现在看到他坐在食堂里吃饭的样子，却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生人勿近”——至少，他也会吃红烧肉，也会喝黑咖啡，和普通的同学没什么两样。
“对了晚星，”林晓晓突然想起什么，“明下午有个社团招新，美术社和计算机社刚好在同一个场地，听那个学神会去计算机社帮忙，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苏晚星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心里有点犹豫——她其实不太喜欢热闹的社团招新，可一想到能再看到他，心里又有点期待。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那个角落的男生站了起来，拿起空聊咖啡杯和饭盒，准备离开。
他的脚步很轻，走过苏晚星身边时，苏晚星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和昨在图书馆闻到的一样，不是香水味，像是柠檬水的清香。苏晚星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整理画稿，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才敢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远去。
“哎，他走了。”林晓晓也看到了，“你刚才怎么不跟他打招呼啊？不定能认识一下呢。”
“我、我们又不认识。”苏晚星声，指尖却捏紧了那张藏在帆布包里的剪影速写纸。纸上的白衬衫线条虽然浅，却像是刻在了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吃完午饭，林晓晓要去学生会开会，苏晚星一个人背着帆布包往画室走。路过食堂一楼的楼梯口时，她突然想起刚才散落在地上的画稿，赶紧翻了翻帆布包——大部分画稿都在，可刚才那张梧桐草稿，好像少了一张。
“不会是落在食堂了吧？”苏晚星心里有点急，那张草稿上有她标注的光影笔记，对下午的速写很重要。她赶紧转身往食堂跑，二楼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刚才她和林晓晓坐的位置空着，那个角落的位置也空着。
她蹲下来，在桌子底下和椅子旁边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那张画稿。苏晚星有点失望，正准备站起来离开，目光却落在了那个角落座位的桌角——那里放着一张浅灰色的画纸，上面画着梧桐树的枝干，还有她用红笔标注的“光影从左侧来”的笔记。
是她丢的那张梧桐草稿！
苏晚星心里一喜，赶紧走过去捡起画稿。画稿的边角有点折痕，却没有被踩脏，她心翼翼地把画稿抚平，刚要放进帆布包，手指却碰到了桌角的一个东西——那是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一个的“衍”字，笔身很干净，像是经常被人擦拭。
这支笔……好像是刚才那个学神的。
苏晚星想起刚才他坐在这里时，手里拿着手机，没看到他用钢笔，可这支笔怎么会落在这儿？她拿起钢笔，指尖轻轻摩挲着笔帽上的“衍”字——是他的名字吗？衍？陆时衍？林晓晓好像提过一次他的名字，叫陆时衍。
“陆时衍……”她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舌尖都有点发烫。她握着钢笔，心里有点纠结——是把笔送到计算机系的办公室，还是明去图书馆的时候，放在他常坐的那个座位上？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楼梯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苏晚星心里一紧，赶紧抬头——是陆时衍！他怎么又回来了？
陆时衍也看到了她，脚步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钢笔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
苏晚星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钢笔都有点握不住。她张了张嘴，想出“这是你的笔”，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声的“你……你回来了”。
陆时衍没话，只是走到她面前，目光依旧落在那支钢笔上。他的眼神很淡，看不出情绪，可苏晚星却觉得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连呼吸都变得心翼翼。
她赶紧把钢笔递给他：“这、这是你的笔吧？落在座位上了。”
陆时衍接过钢笔，指尖碰到了她的手指，很凉，像带着图书馆的寒气。他的动作很快，接过笔后，就把笔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对着她轻轻点零头，算是道谢。
苏晚星还想点什么，比如“谢谢你刚才递画纸”，或者“你的名字是陆时衍吗”，可他却已经转身，往楼梯口走了。这一次，他没有停留，脚步很快，白衬衫的衣角在阳光下晃了一下，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苏晚星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梧桐草稿，指尖残留着他刚才碰到时的凉意。她看着楼梯口的方向，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至少，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还和他过话了。
她转身往食堂外走，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那张剪影速写纸，又想起他刚才接过钢笔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而此时的楼梯间里，陆时衍停下了脚步。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钢笔，指尖摩挲着笔帽上的“衍”字——刚才碰到她手指时的温度，还残留在笔身上，暖暖的，和他习惯的凉意完全不同。
他抬起头，往食堂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能看到那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正走出食堂大门，背影很轻，像被风轻轻托着。他的目光停留了很久，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银杏林里，才收回目光。
陆时衍握紧了手里的钢笔，转身往图书馆走。他的脚步依旧很稳，可指尖却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刚才在食堂门口，他发现钢笔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回食堂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支普通的钢笔。
走到图书馆三楼，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桌角——那里还留着一点浅灰色的炭粉痕迹，像是刚才那个女生画速写时蹭到的。
他想起她递钢笔时泛红的耳尖，想起她声念他名字时的样子，想起她画纸上那个犹豫的白衬衫剪影——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却没有落下。
陆时衍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录，手指在搜索栏里停留了几秒，然后输入了一个名字——苏晚星。
这个名字，是他刚才在艺术展区的速写本上看到的，写在香樟林素描的右下角，娟秀的两个字，像她的人一样，软软的，却很清晰。
搜索结果是空的，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可陆时衍的指尖却没有离开屏幕，反而轻轻点了一下搜索栏，像是在确认这个名字。
他看着屏幕上的“苏晚星”三个字，想起她手里那杯粉红色的草莓豆浆，想起她画纸上的浅灰色剪影，想起她递钢笔时慌乱的眼神——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陆时衍关掉手机，重新看向屏幕上的代码。可这一次，他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往窗外飘——窗外的香樟林在风里晃动，像是在画纸上轻轻晃动的线条，而那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正站在林道上，背着浅灰色的帆布包，慢慢走远。
他不知道，明在图书馆，或者在社团招新的场地，还能不能再看到她。但他知道，从今在食堂接过那支钢笔开始，有什么东西，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苏晚星还不知道，她刚才在食堂里不心落下的，除了那张梧桐草稿，还有一张的速写——那是她今早画的银杏林，纸页的角落，写着一行的字：“今，和陆时衍过话了。”
那张速写，正静静地躺在食堂角落的桌角下，等着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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