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寒风卷着血腥气灌进来，吹得火把明灭不定。沈炼站在主洞中央，脚下是玄火教主的尸体，幸存的夜枭卫正在清理战场，收缴武器，清点尸体。我们几人被隔在一边，由阿七和另外两名夜枭卫看守。石柱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沈炼的背影；赵铁鹰蹲在地上，抱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还沉浸在王犇的死讯中；侯青则紧张地清点着我们散落捡回的卷轴，试图从中找出有价值的线索。
我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感受着体力一点点流逝，但大脑却在疯狂运转。沈炼暂时留我们性命，无非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玉玺线索。一旦他发现卷轴无用，或者找到线索，我们立刻就会失去价值。
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些故纸堆上。必须展现更大的价值，让他觉得留下我们比杀掉更有利。
我的目光扫过洞内。夜枭卫正在收集玄火教遗留的火器，主要是那些粗糙的黑火药罐和几杆老旧的火门枪。他们动作熟练，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显然看不上这些“奇技淫巧”。
机会就在这里。
我挣扎着站起身，阿七立刻警惕地看过来。
“我要见沈百户。”我声音沙哑，但尽量保持平稳。
阿七没动，只是冷冷看着我。
“关于这些火器，”我指了指夜枭卫正在收拾的东西，“我能让它威力更大，更可靠。”
阿七眼神微动，审视了我片刻，最终还是对旁边一个夜枭卫示意了一下。那人快步走向沈炼，低声禀报。
没过多久，沈炼走了过来，苗刀已经归鞘，但手依旧按在刀柄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探究。
“你，能让这些破烂变得更好？”他开门见山，语气带着怀疑。
“不是变好，是重造。”我迎着他的目光，“玄火教的火药配方粗糙，杂质多，威力不稳定。我可以提纯硝石和硫磺，调整配比，让爆炸更猛烈，更可控。还有他们的火门枪，射程近，精度差，装填慢，我可以设计一种新的击发机构，更快，更不怕风雨。”
沈炼沉默着，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击。他身后的几个夜枭卫也竖起了耳朵，他们对火器未必看重，但对“威力更大”这几个字然敏福
“空口无凭。”沈炼终于开口。
“给我材料，和一个安静的地方，一时间，我证明给你看。”我毫不犹豫地。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抓住。
沈炼盯着我，似乎在权衡风险与收益。最终，他点零头，对阿七吩咐：“带他去后面那个耳室，给他需要的材料，看着他。别耍花样。”
耳室就是之前我们冲出来的那个堆放杂物的洞窟，此刻已经被清理出来。阿七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边，另外两名夜枭卫守在门口。
我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开出了清单：木炭（要柳木炭最佳）、硫磺块、硝石（尽量找颜色白的）、鸡蛋、棉布、少量铁珠、还有一套捣药用的石臼和筛子，以及一些简单的木工工具。
东西很快被送来，堆在耳室角落。侯青也被允许进来帮忙，他眼神里充满担忧，但动作利索。
“风哥，这能行吗？”他一边按照我的要求将木炭块敲碎，一边低声问。
“必须校”我抓起一块硝石，触手冰凉潮湿，“这是我们活下去的筹码。”
提纯硝石是关键。我将硝石敲成块，放入石臼慢慢捣碎，然后用温水溶解，过卖泥沙杂质。反复溶解、过滤几次后，将相对干净的硝石水放在一旁静置结晶。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接着是硫磺和木炭。硫磺同样需要捣碎研磨，去除大块杂质。木炭则要选用质地均匀的柳木炭，同样研磨成极细的粉末。
侯青负责研磨，我则开始处理鸡蛋。将蛋清分离出来，放在一旁备用。这是用来做“颗粒化”火药的关键，能让火药燃烧更充分，威力更大，而且不易受潮。
等待硝石结晶的时间里，我拿起一杆夜枭卫收缴来的火门枪。这东西结构简单得可怜，就是一个铁管加上一个火门，用火绳点燃发射。我仔细观察着枪管内部和击发结构，脑中飞快地勾勒出燧发机构的简易图纸——用燧石撞击铁片产生火花，引燃火药池，省去火绳，不受气影响，装填速度也能快上不少。虽然受限于材料和工具，无法立刻做出完美的燧发枪，但做一个演示用的击发机构模型，证明其可行性，应该没问题。
我用找来的木块和一块废铁，开始用刀和简陋的工具慢慢削刻、打磨。阿七始终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但目光从未离开我的双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耳室外传来夜枭卫巡逻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低声交谈。洞内弥漫着硫磺和硝石的特殊气味。
几个时辰后，硝石溶液表面析出了一层相对纯净的白色晶体。我心地将它们收集起来，与研磨好的硫磺粉、木炭粉按照记忆中的最佳黑火药比例——大概七成半硝石，一成硫磺，一成半木炭——进行混合。
混合过程极其心，任何剧烈的摩擦或撞击都可能引发危险。我将混合好的粉末用蛋清略微湿润，然后轻轻揉搓，使其形成大不均的颗粒，再放在一旁阴干。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满头大汗，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
“好了？”阿七的声音突然响起。
“还差最后一步。”我拿起那个简陋的燧发击发机构木模型，走到他面前，“找个空旷无风的地方，试试效果。”
沈炼也被请了过来，他带着几名亲信，站在耳室外一处相对开阔的地带。夜枭卫们清理出了一片区域，好奇地围观。
我先是展示了颗粒化火药和玄火教原始火药的区别。分别取了一撮，用火折子点燃。玄火教的火药“噗”的一声，冒起一股浓烟，燃烧缓慢。而我制作的颗粒火药，则“轰”的一下爆燃，火光耀眼，瞬间烧尽。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接着，我让人搬来两个空木箱，分别放入等量的两种火药，用泥土压实，只留引线。点燃引线后，众人迅速后退。
“轰！！”
玄火教火药的木箱被炸开，木板四散。
而我制作的颗粒火药，直接将那个木箱炸得粉碎！飞溅的木屑打在岩壁上，发出噼啪声响，威力明显强了一大截！
沈炼的眼神终于变了，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审视，而是多了一丝凝重和……兴趣。
最后，我拿起那杆火门枪，卸掉原有的火绳机构，将我制作的简易燧发模型临时固定上去。虽然粗糙，但原理清晰。我装填好自己制作的火药和一颗铁珠，对准三十步外一块当做靶子的破木板。
扣动我设计的扳机，燧石擦过铁片，迸发出一簇火星，落入火药池。
“砰！”
一声比之前火门枪更清脆的爆响！白烟腾起，三十步外的木板应声被击穿了一个洞！
虽然精度依旧感人，但击发过程明显更快，而且无需担心火绳被风吹灭或者点燃缓慢的问题。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夜枭卫，包括阿七，都看着那块被击穿的木板，又看看我手中那杆经过简单“改造”的火门枪，眼神复杂。
沈炼缓缓走上前，从我手中接过那杆枪，仔细查看那个简陋的击发机构，又摸了摸被击穿的木板边缘。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我：“这东西，能量产？”
“只要有合适的工匠和材料，可以。”我肯定地回答，“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给我时间和资源，我能造出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威力更大的火器。”
沈炼沉默了，他抚摸着枪管，又看了看地上那些颗粒火药燃烧后留下的痕迹。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知道，我在他心中的价值，已经从一个可能知道玉玺线索的“舌头”，变成了一个能切实提升他和他部下战斗力的“工匠”。后者，在乱世中，或许更为实在。
良久，他放下火门枪，对阿七道：“看好他们。这些卷轴，还有他，”他指了我一下，“带回京城。路上若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但我知道，我们暂时安全了。不是因为那些故纸堆，而是因为我刚刚点燃的，那一簇带着硝烟味的希望之火。
而这把火，最终会烧向哪里，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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