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的云雾，从未像此刻这般粘稠得令人窒息。
主峰大殿内，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敖烈那张扭曲的脸庞。他指尖捏着一枚暗血色玉简，玉简上流转的符文如活物般蠕动，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殿外传来的隐约惨嚎。殿中列站的十余名罗域长老，皆垂首敛目，袖中的手却攥得发白——没人敢抬头看主位上那尊已然被疯狂吞噬的域主。
“废物！一群废物！”敖烈猛地将玉简拍在案几上，玉石雕琢的桌面瞬间蛛网般碎裂，“韩烨不过刚晋大罗境，凭什么能联合三域？凭什么敢逼到我罗域门口？”
他霍然起身，玄色长袍扫过案几，散落的灵果滚了一地。殿外的风卷着血腥味灌入，吹动他鬓角的发丝，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猩红的暴戾：“三年前，我能让谷洪死无全尸；三年后，一个韩烨，就能掀翻我罗域的根基？”
左侧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颤巍巍抬眼：“域主息怒，韩烨有中极域撑腰，又联合了静海域的水军……我等不如暂避锋芒，向中极域……”
“避？”敖烈冷笑一声，屈指一弹，一缕黑气射穿那长老的眉心。老者瞪大双眼，身体直挺挺倒下，眉心处迅速凝结出暗紫色的冰晶。殿内众裙吸一口凉气，那是“蚀魂冰”，中极域禁术之一，中者魂魄会被永冻于冰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向中极域求饶？”敖烈踩着老者的尸体走过，声音里淬着冰，“你们忘了神址核心？忘了罗域若能掌控那处秘境，八域都要匍匐在我脚下？”他抓起案上的血玉简，高举过顶，“韩烨想抢我的路？那就让他踩着尸山血海来！”
玉简在他掌心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道血线冲而起，穿透殿顶，在罗山上空化作巨大的血色漩危刹那间，罗山七十二峰的阵眼同时亮起，每座山峰的囚牢里，都传来修士们绝望的嘶吼。
西峰囚牢，原本用来关押犯戒修士的石室，此刻挤满了被铁链穿透琵琶骨的俘虏。他们中有地冥域的散修，有南域送来的质子，甚至还有罗域本地因反对敖烈而被囚禁的家族子弟。此刻，他们体内的灵力正顺着铁链被强行抽离，汇入地面刻满的诡异符文阵郑
“爹！娘！救我！”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修士，灵力被抽离的剧痛让他浑身痉挛，他脖颈上挂着的家族玉佩早已碎裂，“敖烈！你不得好死！”
旁边一位断了一臂的中年修士惨笑：“别喊了，这是血祭功……用万灵精血喂养阵眼，转化成域主的修为……当年谷洪前辈就是发现了他修炼这禁术，才被……”话未完，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被抽干，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化作一具人皮傀儡。
少年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恐惧渐渐被恨意取代。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鲜血溢出，将那股恨意嚼碎了咽进肚里。
这样的场景，正在罗山各处上演。血色漩涡不断膨胀，将修士们的灵力、精血乃至魂魄一同吞噬，再转化为精纯却带着暴戾气息的能量，注入主峰大殿的敖烈体内。他周身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原本停留在宗灵境九品的壁垒隐隐松动，可那双眼睛里的清明，却被越来越浓的血色彻底淹没。
“域主……”一位负责看管血祭阵的执事跌跌撞撞闯入大殿，脸色惨白如纸，“西峰有修士自爆了！连同三座阵眼一起……”
“自爆？”敖烈猛地转头，血色灵力在他掌心炸开，“一群蝼蚁，死了也敢作乱？”他屈指一弹，那枚血玉简飞出殿外，化作一道血光射向西峰。片刻后，西峰方向传来更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灵力被强行压制的闷响。
“告诉下去，”敖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殿内众人心头发寒，“凡参与血祭者，事后皆可晋一阶修为。敢反抗者，诛灭九族，魂魄投入血池，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罗山，却没起到预想中的震慑作用。北峰一处隐蔽的石洞内，三名罗域本土修士正窃窃私语。他们袖口都绣着相同的云纹——那是罗域三大家族之一，白家的标记。
“族长的没错，敖烈已经疯了。”其中一人压低声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亲眼看到，他把自己的亲卫都扔进了血池……”
“可韩烨的联军就在外面……”另一龋忧道，“我们现在反，岂不是两边不讨好？”
第三人从怀中摸出一块碎裂的玉佩，正是西峰那自爆修士的遗物——他们是同门师兄弟。玉佩上还残留着血祭阵的戾气，灼得他掌心发烫：“讨好？跟着敖烈，迟早也是被吸干灵力的下场。白家世代镇守罗域东部，不是为了给他当垫脚石的！”
他攥紧玉佩，眼中闪过决绝：“我这就回东部城，告诉族长，联军一到，咱们就开城门！”
夜色渐深，血色漩涡依旧在罗山上空翻滚。敖烈坐在主峰大殿的主位上，感受着体内不断暴涨的力量，嘴角勾起扭曲的笑容。他不知道，那些被他视为蝼蚁的修士心中，恨意已如燎原之火；他更不知道，白家的密信，此刻正顺着隐秘的灵鸽传向黑风隘口的联军大营。
风穿过罗山的峡谷，呜咽如泣。那是无数枉死者的哀嚎，也是一个王朝即将崩塌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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