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的夜，比寻常地界要沉郁三分。
峡谷两侧的山岩如巨兽獠牙，将月色啃噬得支离破碎，仅余下几缕银辉，勉强在联军营地的帐篷间流转。韩烨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玄色长袍被山风掀起边角，猎猎作响中，他的目光正落在摊开的罗域地图上。羊皮纸边缘因反复翻阅而卷起毛边，上面用朱砂标注的三道关隘——墨云关、断魂崖、罗门，此刻正被他的指尖逐一拂过。
“时辰差不多了。”他开口时，声音不高，却带着大罗境修士特有的法则震颤，清晰地传入帐外三位将领耳郑静海域少主萧诺握着腰间的镇海枪，枪缨上的鲛珠在暗处泛着幽蓝；南域焚谷谷主赤松子捻着胡须，指尖萦绕的火灵力让周围空气都燥热了几分；西域万阵门长老则正低头检查着手中的阵盘，青铜色的盘面上，三百六十个阵眼正逐一亮起微光。
三人闻声同时抬头，目光在韩烨脸上交汇。
韩烨将地图收起，转身望向营地深处。三万余名修士已按部就班列成方阵，金灵境修士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宗灵境强者周身若有若无的灵压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峡谷的灵气都搅动得躁动起来。没有喧哗，甚至连兵刃碰撞的声响都刻意压低，只有偶尔传来的灵兽低嘶，证明这支即将踏破罗域防线的大军，正蓄势待发。
“萧诺少主。”韩烨的视线首先落在静海域队伍的方向，“东路墨云关地势陡峭，敖烈派去的噬灵蚁群最是难缠，它们虽不畏惧寻常刀剑，却怕海水里的阴寒灵力。你带的沧澜水军擅长控水，记住用‘倒海灵文’时，需将空间扭曲的范围控制在关隘百米之内，免得灵力外泄惊动敌军主力。”
他着，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莹白玉简，抛给萧诺：“这是我昨夜推演的灵文运转图谱，你让军中符师刻在战船的撞角上，可增强海水的侵蚀之力。”
萧诺接住玉简，入手冰凉，灵识探入的瞬间，便看到无数玄奥的符文在其中流转，隐隐与他体内的水系灵力产生共鸣。他郑重地将玉简收入怀中，单膝跪地：“韩阁主放心，静海域子弟若不能在明前拿下墨云关，萧诺提头来见！”
“无需如此。”韩烨抬手虚扶，一股柔和的空间之力将他托起，“此战重在牵制，而非死拼。只要能拖住罗域东部的水军，便是大功一件。”
萧诺点头应是，转身翻身上了一头形似巨鲸的灵兽，沧澜水军的修士们随即跟上，队伍如一条蓝色长龙，悄无声息地滑向峡谷东侧的水道。
接着，韩烨看向赤松子：“西路断魂崖多密林，噬灵蚁群在那里筑了巢穴，寻常火焰难以根除。焚谷的‘烈焰符’虽烈，却需借风势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兽皮，展开后竟是一幅断魂崖的风势图，“寅时三刻，崖顶会起东南风，届时将烈焰符成阵打出，可一举烧穿蚁巢。但切记，留三成战力防备罗域的反扑，万阵门的长老会在崖后布下‘锁灵阵’，若遇宗灵境修士突围，可将其困住。”
赤松子接过风势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断魂崖的风向变幻莫测，即便是罗域本地修士也未必能精准预判，韩烨竟能将时辰精确到三刻，这份推演能力实在令人心惊。他拱手道：“韩阁主考虑周全，焚谷定不负所停”罢，他转身一挥袖，身后的修士们立刻举起刻满火焰符文的幡旗，朝着西侧的山道疾行而去，靴底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被刻意控制在最低，仿佛一群掠过草丛的夜鸟。
最后剩下的，便是中路军。
韩烨的目光扫过眼前这支由紫云阁核心弟子与地冥域精锐组成的队伍，凌玥正站在队伍最前方，手中握着那柄紫霄剑。剑鞘上的云纹在月光下流淌，隐约可见内里封存的空间仙精，那是谷洪前辈留下的遗物，也是韩烨此刻能给予她的最大保障。
“凌玥。”他走下高台，停在她面前。
“弟子在。”凌玥握紧剑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能感受到周围修士投来的目光，有期待，有担忧，更多的是对这位年轻先锋的审视。自韩烨提出让她加入中路军后，质疑的声音便从未断过——一个金灵境巅峰修士，凭什么能跟在大罗境强者身边参与主攻？
韩烨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按在她的肩上。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顺着手臂涌入她体内，抚平了她躁动的灵力：“罗门内有敖烈布下的‘血煞阵’，阵眼是三百名被强行提升修为的修士，他们的灵核已与阵法相连，杀之则阵法乱，却也会沾染怨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待会儿破阵时，我会以空间法则隔绝怨气，你只需记住，跟着我的剑光走，不必理会周围的幻象。”
“弟子明白。”凌玥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绝不会给阁主添麻烦。”
韩烨点点头，转身看向中路军的修士们。他缓缓抬手，紫霄剑自动从凌玥手中飞出，落入他掌心。剑身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弧线，带起的气流让周围的修士齐齐屏住呼吸。
“罗门是敖烈的咽喉，也是此战的关键。”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大罗境的灵识如潮水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中路军，“我们要做的，不是攻破一座关隘，而是撕开敖烈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防线，让下人看看，倒行逆施者，终将被踏在脚下！”
“吼！”三万余名修士齐声呐喊，声浪撞在峡谷两侧的山岩上，激起层层回音，连月色都仿佛被震得晃动了几分。
韩烨握住紫霄剑，剑尖指向北方：“出发！”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率先冲出黑风峡。凌玥紧随其后，紫霄剑留下的残影在她身后拖曳出淡淡的紫芒。中路军的修士们立刻跟上，队伍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朝着罗域的腹地疾驰而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韩烨的灵识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当队伍距离罗门还有百里时，他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怎么了，阁主？”凌玥凑近问道，同时握紧了腰间的副剑。
韩烨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黑暗中，眉头微蹙：“罗门后，有一千名金灵境修士埋伏，他们的灵力波动被某种秘法掩盖了，但阵法运转时的灵力轨迹骗不了人。”他指尖凝聚起一缕空间法则，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符号，“是‘敛息阵’，敖烈倒是舍得下本钱，用了十块上品灵石做阵眼。”
凌玥心中一凛。百里之外的埋伏都能被清晰感知，这便是大罗境的实力吗？她正欲开口请战，却见韩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正好，让他们做我们破阵的第一道祭品。”韩烨屈指一弹，那缕空间法则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朝着罗门的方向飞去，“传令下去，保持阵型，待我引爆敛息阵的阵眼，便以‘紫电网’的碎片布成临时结界，防止他们溃散。”
“是！”传令的修士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中路军的阵型悄然变化，三百名手持紫电网碎片的修士迅速向前，组成了一道半圆形的防线。
韩烨抬头望向罗门的方向，那里此刻一片死寂，仿佛真的只是一座无人值守的关隘。但他能清晰地“看”到，关隘后的密林中，一千名修士正屏住呼吸，手中的兵刃反射着杀机，只等联军踏入陷阱。
“敖烈，你的算计，还差零意思。”他低声自语，随即握紧紫霄剑，剑身嗡鸣作响，仿佛已迫不及待要饮血出鞘。
子夜的风，带着山那边传来的血腥味，悄然弥漫开来。一场决定罗域命阅厮杀，即将在罗门下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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