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衣衫，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朱温紧握着胸口的青铜残片，那股顽固的热度如同活物，持续牵引着他向暗河深处走去。玄音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只有哗哗的水流声和两人踩在砾石上的声响在无边的黑暗里回荡。 “热度变了。”朱温忽然停住脚步，手指用力按着胸膛处的衣物。那里的灼热感不再是均匀扩散，而是变得尖锐，像一个箭头般指向左侧某个具体的方位。他抬头望去，暗河在这里恰好有一个近乎直角的转折，那股热流所指，正是拐角之后一片更加浓重的黑暗。 玄音也感觉到了异样，她侧耳倾听片刻。“水流声在那里似乎有些不同，更低沉。”她没有质疑朱温的感受，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残笛，“心些。”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放轻脚步，贴着湿冷的石壁，心翼翼地绕过那个河道拐角。 景象陡然一变。 暗河在这里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河面变得相对平静，而在空洞的中央，一座巨大的建筑破水而出，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野。那是一座完全由青铜铸就的古老祭坛，高出水面许多，由数级宽阔的台阶连接着水下的基座。祭坛整体呈圆形，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蚀刻图案，即便蒙着岁月的尘埃和水汽凝结的湿痕，也能辨认出那狰狞的牛首人身图腾——与之前密道症噬血刀上出现的蚩尤图腾同出一源。 更引人注目的是，祭坛的中央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其形状大，与朱温怀中的那块青铜残片几乎一模一样。 青铜残片在朱温胸口灼烫得惊人，近乎燃烧，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拉扯着他，要他靠近那座祭坛。 “就是那里。”朱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涉水走向祭坛的基座。 玄音的眉头紧紧蹙起，她的目光飞速扫过祭坛四周。除了中央那巨大的蚩尤主图腾，祭坛外围还镌刻着无数更为复杂细密的纹路，它们以某种玄奥的规律排列组合，构成一片浩瀚的星图。“等等，朱温！”她出声喝止，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疑，“这不是单纯的蚩尤祭坛！你看四周！” 朱温勉强停住脚步，顺着她的指引看去。那些环绕着中央图腾的星宿纹路，他并不认识，但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体内那股属于蚩尤的凶戾之气似乎与之隐隐呼应。 “这是罡星宿图！”玄音的语气极其凝重，“虽然排列方式逆反诡谲，充满霖煞戾气，但其核心根源，绝不会错！这与宗门典籍中记载的、唯有宗主才能参悟的禁术同出一源！这东西……怎会与蚩尤祭祀混同在……”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朱温怀中的青铜残片发出镣沉的嗡鸣，那股拉扯的力量骤然暴增。朱温闷哼一声，再也无法抵抗，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猛地拖向了祭坛中央！ 他踉跄着平祭坛中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几乎是本能地，他掏出了那块滚烫的残片，对准了中央的凹槽。 严丝合缝。 残片嵌入凹槽的瞬间，发出一声铿锵的合鸣，仿佛沉睡的巨兽终于找回了缺失的心脏。 死寂。 下一刻，祭坛猛地一震！那些原本黯淡的蚩尤图腾和逆反星宿纹路骤然亮起，迸发出刺目的血色光芒，将整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映照得一片猩红。光芒如同活血，在蚀刻的沟壑中急速流淌，瞬间灌满了整座祭坛的每一道纹路！ 轰隆隆—— 平静的暗河水面陡然沸腾，不是因热量，而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所搅动。以青铜祭坛为核心，一个巨大的旋涡疯狂生成，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河水被恐怖的力量裹挟着倒灌而上，水位开始急剧上涨，冰冷的水流瞬间就没过了祭坛的最底层台阶，并向他们迅速逼近。 “糟了！触发机关了！”玄音惊呼，水流已经冲击到她的腿。她试图冲向祭坛拉回朱温，却被汹涌的涡流阻挡，难以靠近。 祭坛上的朱温对周身剧变恍若未觉。在残片嵌入、血光亮起的刹那，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整个人僵立在祭坛中心，动弹不得。 汹涌的血色光芒并非仅仅照亮祭坛，它们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朱温的身体。他的双目瞳孔被彻底染成金色，那金色剧烈燃烧、暴涨，几乎要夺眶而出！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噬血刀发出了兴奋无比的嘶鸣，刀身上那些暗金色的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一股纯粹由杀戮和毁灭欲望构成的意志透过刀柄，悍然冲垮了朱温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 那不是他的意志。 是沉睡在刀中，此刻被祭坛完全唤醒的——蚩尤残魂的意志！ “呃……啊！”朱温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戾交织的低吼，他的面部肌肉扭曲，手臂剧烈地颤抖着，却依然被那股外来的恐怖意志强行操控着，高高举起了噬血刀。 刀尖对准的，正是祭坛最中心、那块刚刚嵌入的青铜残片！ “朱温！住手！”玄音在水流的冲击中厉声喝止，她看出了那一击蕴含的毁灭性能量，以及其中彻底失控的疯狂。一旦斩落，知道会发生什么！ 远处，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兵器撞击岩石的声响，正在快速逼近。追踪的唐军，似乎也被这里的惊动静吸引了过来。 朱温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的眼中有金色的影子在狂舞，那是远古魔神的怒火与呐喊。他最后的挣扎彻底湮灭。 噬血刀带着斩碎一切的决绝，狠狠刺向祭坛核心！ 刀刃并未击碎青铜残片。在刀尖触及残片的前一瞬，祭坛核心处猛地爆开一团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血光，如同一个茧，瞬间将朱温和噬血刀一同吞没。 血光之中，传出朱温已经不似人声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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