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光微熹，尘夜的生物钟便准时将他唤醒。
院一片静谧，另外两间客房毫无声息——
想来凌愫雪和江心弈连日奔波激战，此刻正酣眠未醒。
尘夜未去打扰，自九曜玄宸戒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正是凌愫雪当初为他挑选的三本凡人武技之一——《灵犀步》。
他直接跳过了打熬筋骨、站桩马步的基础阶段。先一炁道种早已将他的体魄淬炼得远超凡人极限。
信手拈起一枚石子，随意掷向院角的石墙，听着石子撞击墙壁的反弹声，反复调整角度，确保那反弹轨迹能恰好掠至他身前。
随后，尘夜闭上双目，依照《灵犀步》所载，仅凭肌肤感知气流的细微扰动，在石子破风袭来、即将触及衣角的刹那，身形微晃，横移半寸，险之又险地避开。
他正努力朝着“百针攒射而衣角不湿”的成境界迈进。
这武技本需“暴雨梨花针”之类的特制暗器辅助修炼，尘夜手中无此物，便用这笨法子反复锤炼。
身影在院中倏忽左右，步法渐趋灵动圆融，带起细微风旋。
朝阳初升，晨露蒸腾成薄薄岚气。
尘夜收功而立，寻了水缸打水洗漱。虽未出一滴汗，但习惯使然，动功后清洁已成定例。
——未至凝气境，连最基础的涤尘诀都施展不得，炼体境，终究还是半凡之躯。
洗漱完毕，见两间客房依旧静悄悄，他忍不住嘀咕：“睡得可真沉……”
此番修炼，他感觉距那“百针不沾衣”的成之境仅差临门一脚，再练一两日定能功成。
他暗自颔首，自己在凡人武技上的悟性，怎么也得是“上上之选”，保守些，评个“顶级”亦不为过。
正捏着一枚灵石缓缓汲取灵气恢复体力，尘夜在院中踱步，忽见客房后还有个侧间。
推门一看，竟是间收拾齐整的厨房！
他眼前顿时一亮，立刻抛开了用灵石恢复的念头，乐呵呵地从九曜玄宸戒中翻出备用的大米、干粮、肉品和各色香料。
毕竟是从食不果腹的泥泞里挣扎出来的，每次出行，他都会备些凡俗食材以防万一。
更何况，骨子里那份对烟火气的眷恋从未消减，“华夏胃”的执念，刻在魂里。
尘夜熟练地生火、淘米、切菜、备料。
皮蛋瘦肉粥的鲜香、煎蛋边缘的焦香、酱烧牛肉的浓郁醇厚……熟悉的滋味在脑中流转。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渐渐地，诱饶香气弥漫了整个院，丝丝缕缕，钻入紧闭的客房。
客房内，江心弈正四仰八叉地趴在凌愫雪身上，睡得昏黑地，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
她巧的鼻翼忽然翕动了几下，秀眉微蹙，下一秒猛地弹坐起来：“好香啊！”
凌愫雪也被这异香唤醒，面露讶异：“何处飘来的香气？”
两人迅速穿戴整齐，江心弈一个闪身冲出房门，神识如网般扫过，立时锁定了源头，朝着房舍后方快步走去，凌愫雪紧随其后。
推开厨房门扉，只见尘夜腰间系着条不知从哪寻来的粗布围裙，正用长勺搅动着锅里咕嘟冒泡的浓粥。
一旁的案台上，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堆叠如塔、热气腾腾的酱烧牛肉色泽诱人、凉拌的翠绿菜清爽悦目，还有一笼蒸屉正氤氲着袅袅白汽，显然是刚出笼的雪白包子。
“你……这是在……下厨？”
江心弈美眸瞪得溜圆，惊疑中带着掩不住的雀跃。
尘夜闻声回头，脸上沾了几点面粉，笑容在晨光里格外明朗：“嗯？醒了？正好，粥快好了。醒聊话，麻烦帮我把菜督院中石桌上？那蒸笼也劳烦一并端过去。”
阳光穿过窗棂，洒在他英挺的侧脸，额角沁出的薄汗映着微光，竟让江心弈与凌愫雪一时看得有些怔然。
凌愫雪恍惚间，觉得这围着灶台、沾着烟火气的挺拔身影，竟有几分像……记忆中那个还未痴迷修炼、尚懂得与妻女共享伦的父亲。
两女脸颊同时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心头莫名悸动：这情景，怎地如此像那凡俗人家中，丈夫早起为妻儿张罗早饭？
她们压下心湖泛起的涟漪，有些机械地伸手去端菜肴蒸笼，竟全然忘了运转灵气，活生生被尘夜带回了凡尘俗世，步履轻缓地走向院中石桌。
尘夜盛好三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摆上勺与竹筷，也端着走了出来。
石桌上，粥香四溢，两屉白胖包子、一大盘酱色浓郁的牛肉、一碟碧玉般的凉拌菜，还有那堆得高高的金黄油条，色香俱佳，勾人食欲。
尘夜落座，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赞道：“嗯，火候刚好，不愧是我。”
见两人仍有些愣神，他笑道：
“快吃啊，愣着做什么？不信我的手艺？我妹妹可是百吃不厌。”
着，又夹起一大片酱香扑鼻的牛肉塞进嘴里，吃得满口生香。
江心弈与凌愫雪对视一眼，也拿起筷子，各自尝了一口。
食物入口的瞬间，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讶异——竟是真的美味。
虽不及昨日酒楼灵厨的珍馐，却别有一番熨帖心脾的滋味，质朴而温暖。
江心弈不再矜持，捧起碗豪饮一口温热的粥，又抓起包子，就着咸菜，大口朵颐起来。
凌愫雪也莞尔一笑，动作优雅却速度不慢地品尝着，眸光温润如水。
“你……竟还有这般手艺，厉害啊。”
江心弈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夸道。
“那当然。”
尘夜随口应着，又夹起一片牛肉，
“当年为了活命，什么能吃的都得想法子弄来。不好吃的，就得变着法儿弄好吃点，妹妹才能多吃。她年纪，正长身体……”
他嘴里塞满食物，声音有些模糊。
凌愫雪静静听着，心中微叹。
她终于更深切地明白，为何尘铃对兄长如此依赖了。方才那一瞬的恍惚，她甚至忍不住奢望——若三人能长长久久这般安宁度日，该是何等幸事。
晨光穿过枝叶缝隙，在石桌上洒下点点碎金般的光斑，伴着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院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凡俗的、令人心安的温暖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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