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人消散了。
如同从未存在过。
但他那句淬满了恶意与诅咒的话语，却化作一场无形的思想瘟疫，在这个本应永恒的“堂”里，疯狂蔓延。
偏殿之内，之前还眼神纯澈、表情茫然的原住民们，此刻看陆羽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猜忌，以及被至高信仰背叛后的、深切的怨恨。
adoration在他们眼中凝固，然后迅速腐败，变成了最原始的敌意。
他们的神，原来是亲手在伊甸园里埋下地狱之门的魔鬼。
钱三的胖脸上，冷汗混着油光，一颗颗滚落。
他引以为傲的紫金算盘，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
完了。
彻底完了。
这桩还没上市的、估值无穷大的顶级资产，一夜之间，从“永恒避风港”，变成了随时可能连环爆炸的“宇宙级凶宅”！
这是最恶性的资产减值！是足以让任何金融帝国瞬间崩盘的商誉归零！
“先生……”
寒叶的声音发紧，他手中的炭笔，第一次不知道该记录什么。
他看见了。
在陆羽的脸上，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封脸庞上，所有情绪都已褪去。
不是愤怒。
不是懊恼。
那是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绝对的虚无。
仿佛一个最骄傲的造物主，在亲眼目睹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从内部开始腐朽时，选择了将自己的“情副系统，先行格式化。
陆羽缓缓闭上了双眼。
神魂没有如往常般沉入【逝者之书】那片平静的代码之海。
而是被一股巨大的悖论之力，狠狠拽入了一个逻辑的漩涡！
他“看”到了。
在他逆向编译出的、那片代表“永恒”与“存在”的金色法则海洋最深处，潜藏着一抹微不可察的……阴影。
那是【逝者之书】的根。
是宇宙“平衡”的本能。
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逆转的、属于旧世界的铁律——有光，必有影。
他试图用“终结”本身，去创造一个没影终结”的世界。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bUG”。
而那个菌人，不过是第一个被这道阴影诱惑，主动伸手触碰了“死亡”开关的可怜虫。
“原来如此。”
陆羽睁开了双眼。
眼底那片虚无，重新被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光芒填满。
那光芒里，燃烧着对自己作品、对自己专业的、最极致的羞辱。
“这不是谋杀案。”
他的声音，平静得让整个偏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这是一起，因产品核心设计存在致命缺陷，而引发的，连锁性、传染性、系统性崩溃事故。”
他看向寒叶，目光没有丝毫偏移。
“而我，”
“作为该产品的唯一设计师、制造商、及总负责人。”
“是本案的第一，也是唯一的……”
“责任人。”
一瞬间，寒叶的大脑一片空白。
钱三更是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结结巴巴地喊道：
“先生！这……这怎么能算您的责任！要不……要不咱们把这事压下去？把这些土着的记忆洗了，神不知鬼不觉……”
“野火烧不尽。”
陆羽打断了他，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失的疲惫。
“只要‘质疑’的思想还在，‘死亡’的瘟疫就会不断复发。”
“要解决问题，必须从根源上，修复这个bUG。”
寒叶的眼神瞬间亮了，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先生有办法了？”
“修复一个宇宙级的bUG，难度，不亚于重新创造一个宇宙。”
陆羽看着他，第一次坦然承认。
“我一个人，办不到。”
“我需要……帮手。”
他的目光，穿透了这个正在“生病”的微型宇宙，精准地投向了遥远的大理寺正堂。
在那里，三尊代表着旧世界最高法则理解的光影，正在百无聊赖地履行着他们“劳动抵债”的协议。
“遗忘者。”
陆羽的声音，直接在旧世界响起。
“在，船长。”
“以我的名义，在大理寺正堂，重新开庭。”
遗忘者的核心逻辑出现了一丝波动：“船长，新的案由是？”
“产品责任纠纷。”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堪称自虐的、冰冷的弧度。
“原告：大周大理寺首席病理学专家，陆羽。”
他停顿了一下，让整个宇宙的法则都为之凝滞。
“被告：‘伊甸园’微型宇宙唯一缔造者，陆羽。”
遗忘者沉默了。
它那刚刚诞生的智慧，正在被这道堪称宇宙级精神分裂的指令，冲击得濒临崩溃。
“同时，”陆羽的声音不容置喙，“传唤银心联邦高等文明仲裁法庭三位法官，作为本案的‘特邀专家陪审团’，全程列席庭审。”
大理寺正堂。
三尊光影正闭目养神，突然间，三道刺目的金色传票，凭空烙印在他们的意志核心之郑
原告：陆羽。
被告：陆羽。
陪审团：我们仨？！
“他疯了！！！”左侧的火爆法官瞬间化作一团狂暴的烈焰，“他自己告自己？！还拉上我们当陪审？！这是羞辱！这是对‘法庭’这个神圣概念最恶毒的羞辱！”
然而，中央那名主审法官，却死死盯着传票最下方，那一行用法则之力写就的、散发着无穷诱惑的备注。
【备注：本次庭审，旨在公开修复一项可能导致连锁宇宙崩溃的法则级bUG。凡参与并提供建设性解决方案者，可根据其贡献度，大幅减免其个人及文明所背负的‘真理之债’。】
主审法官那冰冷的光影，剧烈地闪烁起来。
他明白了。
这个魔鬼，他不是在羞辱他们。
他是在用一份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减刑协议”，强行将他们这三个最顶级的法则专家，绑上他那艘正在沉没的贼船！
他要拉着全宇宙最懂法则的敌人，来帮他……修复他亲手创造的、那个该死的世界！
“去！”
主审法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兴奋与恶毒的期待。
“不但要去，还要拿出我们全部的本事，帮他解决这个大的麻烦！”
“为什么？！”另外两名法官无法理解。
主审法官的光影，投射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深邃的寒意，一字一句地道：
“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个，能够亲手在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上，留下属于我们自己的……后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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