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萧景琰端坐于御案之后，面色沉静如水。暗卫统领跪在下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启禀陛下，慎刑司那名手部受赡侍卫已查明。月前他曾通过三层转手，收受一笔来自宫外的银钱，数额不。最终源头隐约指向与淑太妃娘家有往来的一个商人，姓赵，专门经营绸缎生意，在城南有一间不的铺面。”
皇帝手指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可有确凿证据？”
“暂无直接证据表明淑太妃或老王爷知情。银钱流转经过多人，最后一道经手人是个赌徒，已因债务纠纷被人灭口。”暗卫回答
萧景琰眼中寒光一闪：“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朕倒要看看，这背后还能扯出什么人来。”
“遵旨。”
暗卫退下后，皇帝沉思片刻，唤来内侍：“传朕旨意，内务府近来宫规懈怠，着令整顿。副总管李德全调任陵寝司，王有才擢升补缺...”
一连串的人事调动从皇帝口中平稳流出，内侍恭敬记录。明面上是常规轮换，实则撤换了几名与淑太妃、老王爷过往甚密的官员，安插进皇帝亲手提拔的亲信。
帝王心术，往往藏于不经意间。
次日清晨，皇帝驾临永寿宫。
通报声未落，萧景琰已迈步而入。沈清辞正坐在窗前看书，闻声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皇帝虚扶一把，目光扫过她的面庞，“听闻前夜永寿宫附近有异动，你可受惊了？”
沈清辞垂眸：“谢陛下关心，只是虚惊一场。侍卫们巡查严密，并未发现异常。”
萧景琰颔首，自然地走向内间，看了眼仍在昏睡的云苓：“这丫头还没好转？”
“太医伤及内腑，需静养些时日。”沈清辞跟在他身后，语气恰到好处地带着忧虑。
皇帝转身，看似随意地踱步到窗边：“永寿宫年久失修，朕已命内务府派人来修缮。特别是后院那口枯井，早就该填了。”
沈清辞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全凭陛下安排。”
“起来，”萧景琰忽然话题一转，“朕近日翻查旧档，见有关楚家案的卷宗似乎有所缺失。记得旧宫内库中有一处专门存放前朝旧案文书，你可曾听你父亲提起过什么特别之处？”
来了。沈清辞心跳加速，面上却显出恰到好处的茫然：“父亲鲜少提及往事。旧宫内库...清辞并不熟悉。”
皇帝注视着她，目光如炬：“朕还以为楚老将军可能会留下些什么。譬如...与景福宫废园有关的物件？朕记得楚老将军当年曾在那里住过。”
沈清辞背后渗出冷汗。景福宫废园——这正是裘丙贵提供的线索之一！皇帝是试探，还是真的查到了什么？
她轻蹙眉头，作出努力回忆的样子：“陛下这一，清辞似乎有点印象...但记不真切了。父亲去世时清辞尚幼，许多事都已模糊。”
萧景琰看了她片刻，忽然微微一笑：“也是，那时你还。朕只是随口一问，不必放在心上。”
他踱步到书案前，随手拿起沈清辞刚才看的书：“《山河志》？喜欢地理舆图？”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沈清辞轻声应答，“书中地广阔，读之可暂忘身处樊笼。”
皇帝目光微动，放下书卷：“你好生休养，若有需要，直接告知内务府便是。太后一案，朕自有计较。”
“谢陛下。”
送走皇帝，沈清辞靠在门边，只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皇帝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若不是裘丙贵早有警告，她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他明显也在秘密调查，且已经触及楚家案的边缘。那么他知道多少？是真的想为楚家平反，还是另有所图？
傍晚时分，沈清辞借口需要新鲜空气，在永寿宫花园散步。两位嬷嬷如影随形，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在一处假山旁，她假装被石缝中的一朵野花吸引，弯腰采摘的瞬间，迅速将一枚裹着纸条的石子塞进预先看好的缝隙郑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寻王眷”。
这是给“递水人”的指令——寻找王崇明的家属。
起身时，她手中多了一朵淡紫色的花，神情自若地继续散步，仿佛只是寻常的采花之举。
是夜，沈清辞难以入眠。她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
皇帝在查，她也在查。两条线并行，却不知最终会交汇于何处，还是背道而驰。
楚家冤案、太后之死...这一切似乎都缠绕在一起，结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她正站在网中央，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
“姐...”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清辞急忙转身，见云苓不知何时醒了，正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她快步走到床边，“你需要休息。”
云苓抓住她的手腕，眼神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明：“奴婢想起来了...那日在老爷书房外...听到的话...”
沈清辞心中一紧：“你想起什么了？”
“老爷当时...‘虎头铡下，冤魂不散；玉玺虽，重于泰山’...”云苓喘了口气，“还听到...‘城南旧巷，纸钱飘香’...”
城南旧巷！沈清辞心跳加速。裘丙贵提供的线索中，王崇明的家属正是隐居于城南！
“还有呢？”她轻声问道，生怕惊扰了云苓脆弱的记忆。
云苓皱眉努力回想：“好像还提到一个名字...王...王什么...然后奴婢就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
沈清辞立刻警觉起来，这是裘丙贵约定的危险信号！
她迅速吹灭灯火，示意云苓噤声，悄声走到窗边。
月光下，一道黑影快速掠过院墙，消失不见。但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巡夜的侍卫！
沈清辞屏息等待，直到脚步声远去，才稍稍放松。
她回到床边，却发现云苓又陷入昏睡，刚才的清醒如同回光返照。
“城南旧巷，纸钱飘香...”沈清辞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王崇明作为当年抄家的副将，后来暴保他的家属隐居城南，而父亲在书房中提及“城南旧巷，纸钱飘香”...
这难道是某种预示？还是她已经迟了一步？
长夜漫漫，宫墙内外，暗流涌动。
沈清辞握紧手中的楚家军腰牌，知道自己的调查必须加快脚步。而那个刚刚从宫中悄悄递出的消息，此刻正沿着隐秘的渠道，流向宫外，流向那个可能藏着真相的“城南旧巷”。
但她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时刻，养心殿中的萧景琰也得到了一条密报：
“陛下，城南发现前副将王崇明遗孀踪迹。但当我们的人赶到时，她已经...”
密报后续的内容让皇帝的眉头紧紧锁起。
夜色更深，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长安城的南北两线同时展开。而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每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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