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你懂机械？”
陆砚川这句简短的问话，如同在资料室凝固的空气里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圈圈涟漪。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他和林晚星身上，充满了震惊和探究。
林晚星对上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审视、惊讶，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郑重？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挺直脊背，迎着他的视线，用清晰而平静的俄语回答（顺带也让瓦西里专家听清楚）：
“不敢懂。只是在资料室工作，接触多了，自己瞎琢磨，又看了些杂七杂澳书。看到有疑问的地方，忍不住提出来，纯粹是出于对设备安全的担忧。” 她既没骄傲自满，也没妄自菲薄，态度不卑不亢。
陆砚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锐利如刀，似乎要剖开她的皮囊，看清里面到底藏着多少东西。他没有再追问她，而是转向脸色铁青的瓦西里专家，用同样流利甚至更标准的俄语，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同志，林晚星同志提出的关于密封件材质和液压冲击的疑问，是基于手册数据和通用材料规范。安全无事，尤其是核心设备。我代表项目组，正式请求贵方提供R-4材质的完整技术参数、疲劳测试报告，以及在此设备特定工况下的可靠性验证数据。在收到并确认这些资料之前，‘乌拉尔-7型’设备的液压系统安装调试工作将暂停。”
他的话语如同军令，斩钉截铁！
瓦西里专家的脸彻底黑了！他没想到陆砚川会如此强硬地支持一个资料员！而且要求如此具体专业！这相当于当众打了他的脸！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陆砚川那冰冷强大的气场和林晚星那有理有据的质疑面前，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愤愤地哼了一声：“我们会提供！但希望贵方不要因为一些无谓的质疑，耽误了宝贵的项目进度！” 完，带着翻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资料室。
一场风波，以苏联专家的暂时退却告终。但资料室里的气氛并未轻松。厂领导们脸色复杂地看着林晚星，有赞赏，有疑虑，也有担忧（怕得罪苏联人）。孙大姐更是惊魂未定，看着林晚星的眼神像看外星人。
陆砚川没再理会其他人，目光再次落在林晚星身上，声音低沉：“跟我来办公室。”
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林晚星跟着陆砚川离开了资料室，走进了他那间守卫森严的办公室。
办公室简洁冷硬，只有书桌、文件柜和一张待客的沙发。陆砚川示意她坐下，自己则靠在书桌边，双手抱胸，目光沉沉地审视着她。
“那些知识，哪里学的？” 他开门见山，没有迂回。
林晚星知道瞒不过，也无需再瞒。她坦然道：“一部分是以前…在沪市上过几夜校，有点基础。大部分是在资料室自学的。看不懂就查字典，看图纸，对比资料。看得多了，就…就琢磨出点门道。” 她顿了顿，补充道，“舟舟…好像也遗传了这点，喜欢琢磨这些。”
提到舟舟，陆砚川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冷峻。他走到文件柜前，打开一个抽屉，拿出几本厚厚的、封面印着复杂机械结构的俄文书籍，放在林晚星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乌拉尔-7型’更核心的传动和控制系统原理详解，还有部分内部设计参数。”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拿去看。有疑问，可以直接来问我。或者…写在纸上给我。”
林晚星愣住了！他…他竟然把这么核心的资料给她看？！还允许她提问？！这待遇…简直是从资料室杂役跃升为技术顾问预备役了？！
“为…为什么？” 林晚星忍不住问。
陆砚川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暗流涌动：“你有这个能力。项目需要每一个能发现隐患的眼睛。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保护好自己。锋芒露了，盯着你的人会更多。”
林晚星心头一震！他这是在提醒她！树大招风！今打了苏联专家的脸，又被他如此“破格”对待，必定会引起某些饶嫉恨和算计！
她看着茶几上那几本沉甸甸的书籍，又看看陆砚川那张冷峻却似乎蕴含着一丝关切的侧脸，心情复杂地点零头：“我明白。谢谢陆工。”
抱着几本“书”回到专家楼，林晚星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陆砚川的态度转变太大了！从最初的冷漠调查，到后来的沉默维护，再到今的破格信任…是因为她展现的价值？还是…别的什么？
深夜，她还在灯下艰难地啃着那些俄文术语。房门被轻轻敲响。
开门，是陆砚川。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喝了。早点休息。” 他把牛奶递给她，语气依旧平淡，但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昏黄的灯光下，他冷硬的轮廓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林晚星怔怔地接过温热的牛奶，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杯中乳白的液体，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间。这杯深夜的牛奶，比任何话语都更让她心绪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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