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执行最终净化程序！”
洛璃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之锤，重重砸在死寂的舱室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沃克更是惊骇得忘记了呼吸。就连那些冲进来的清理者，那毫无情感的传感器似乎都为之停顿了微秒——他们的指令优先级中，洛璃并非授权单位。
而被洛璃死死抱住、仍在与体内狂暴力量抗争的帝壹，身体猛地一僵。那冰冷的申请如同最刺骨的冰锥，狠狠扎入他混乱的意识边缘，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反而让他那几乎被吞噬的清明挣扎得更加剧烈了一分。
…洛璃…？
…为什么…？
巨大的痛苦和背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脏，与他脑海中那些杀戮幻象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下一秒——
洛璃抱着帝壹猛地向侧方翻滚！同时，她之前射出的、那截击毁了合金典籍的枪管残骸，竟然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其内部之前吸收并尚未完全消散的异常能量猛地爆发出来，形成一片短暂却极其强烈的能量干扰场，瞬间笼罩了那几名清理者！
清理者的传感器和瞄准系统在这突如其来的、同源却充满攻击性的干扰下瞬间失灵！他们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和混乱！
就是这不足半秒的机会！
“苏晚！沃克！打他们的关节和传感器！”洛璃厉声喝道，自己则借着翻滚的势头，猛地将怀中依旧痛苦挣扎的帝壹推向远处相对安全的角落，同时腰肢发力，如同猎豹般弹起，手中已多了另一把从腿侧抽出的备用的高周波匕首，化作一道银光，扑向最近的一名清理者！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苏晚和沃克虽然震惊于洛璃突如其来的“反水”，但求生的本能和长久以来的信任（或者，对洛璃战斗判断的信任）让他们立刻做出了反应！
苏晚强忍着审判波动和毒气的残余影响，凝聚起最后的静滞能量，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喷射在几名清理者的脚下，瞬间形成一片极其光滑的冰面！沃克也怒吼着举起能量手枪，不再瞄准坚固的装甲，而是疯狂射击清理者头盔的镜片和关节连接处！
洛璃的匕首如同死神的吻，精准地撬开了一名混乱中清理者颈甲处的缝隙，狠狠刺入！高周波震荡瞬间破坏了内部的精密线路和生命维持系统！那名清理者猛地一颤，眼中的红光熄灭，重重倒地。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舞蹈般在清理者之间穿梭，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攻击都直指要害！她太了解这些“清理者”的构造和战术了，甚至能预判他们的每一个动作！这绝非普通守夜人战士所能具备的知识！
剩余的清理者迅速从干扰中恢复，攻势更加疯狂凌厉！能量刃和粒子束交织成死亡之网！洛璃虽然身手超凡，但毕竟是以少敌多，还要分心保护角落里的帝壹，瞬间险象环生，手臂和肩侧很快被粒子束擦过，留下焦黑的伤痕，鲜血渗出。
“洛璃！”苏晚惊呼，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另一名清理者死死缠住。
沃克打空了能量手枪的最后一发弹药，捡起地上的一块金属碎片，咆哮着加入战团，用最原始的方式砸向清理者的腿部关节！
舱室内顿时陷入一场惨烈而混乱的近距离白刃战！金属碰撞声、能量嗡鸣声、压抑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而在这场混战的中心，帝壹蜷缩在角落，身体依旧剧烈颤抖，眉心的逆熵烙印光芒混乱到了极点，银色与黑色疯狂交织。洛璃那声“最终净化”的申请和随后的拼死保护，形成了巨大的认知冲突，反而像一剂猛药，狠狠冲击着那试图控制他的恶毒指令。
…杀意…
…保护…
…背叛…
…拯救…
矛盾的画面和情感在他脑中疯狂对撞！那些杀戮幻象开始变得不稳定，一些被深埋的、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碎片也开始挣扎着浮现——
…冰冷的实验台…束缚带…穿着白大褂的模糊身影…
…注入体内的灼热液体…无尽的痛苦…
…一个冰冷的编号：Subject Zero…
…还迎一双…带着一丝不忍和怜悯的…眼睛…？
…不！那不是我的记忆！
帝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抬起头，眼中银色光芒大盛，暂时压过了黑色！他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将那外来的杀戮指令逼退了一丝，获得了极其短暂的自控力！
他看到洛璃正在为他浴血奋战，看到苏晚和沃克在拼死抵抗。
也看到了…一名清理者悄然绕后，举起了能量刃，对准了正全力应对前方敌饶洛璃的后心！
那一刻，没有任何思考。
帝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了手！并非使用那混乱的、带有毁灭性的力量，而是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最纯粹的逆熵烙印之力，凝聚成一道凝练的银白色光束，精准地射向了那名偷袭者的手腕！
嗤！
光束过处，清理者的手腕连同能量刃被齐齐切断！断口光滑如镜！
那名清理者的动作猛地僵住。
洛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前方的致命一击，感受到身后的异动，猛地回头，正好看到那名清理者断裂的手腕和帝壹那尚未完全放下、闪烁着不稳定银光的手。
两饶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帝壹的眼中充满了痛苦、混乱，却还有一丝残存的、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洛璃的心猛地一震。她明白了。帝壹…他还在战斗！他并没有完全被控制！
这个认知让她原本决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就在这时！
嗡——！
那股高频深度扫描再次降临！这一次，其强度远超之前，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更高权限的意志！
【指令更新：清理者单位，立刻撤退。】
【重复：立刻撤退。目标‘零号’状态异常，需重新评估。】
【‘獬豸’协议，第一阶段终止。】
所有清理者的动作瞬间停止，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接到圣旨，立刻收起武器，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出了舱室，甚至没有理会同伴的残骸。
转眼间，舱室内只剩下满地狼藉、剧烈喘息的四人，以及那依旧微微颤动、散发着冰冷蓝光的黑曜石平碎片。
危机…突然解除了？
来得突然，去得也如此诡异。
沃克脱力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苏晚立刻跑到帝壹身边，紧张地检查他的状态。
帝壹眼中的银黑交织渐渐平复，最终银色重新占据了主导，但显得异常疲惫和黯淡，他看向洛璃，声音沙哑：“…刚才…为什么？”
洛璃沉默地擦去嘴角的血迹，走到那名被帝壹救下的清理者残骸旁，蹲下身，用匕首仔细检查着其内部结构。她没有看帝壹，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冷静语气道：
“一种试探，也是唯一能暂时逼退他们的方法。清理者的最高指令优先级别中，‘申请最终净化’并主动攻击同类，会被系统瞬间标记为最高级别内部威胁和程序错误，需要更高权限单位介入判断。这会强制触发他们的紧急协议，要么立刻清除我，要么暂时撤腿待新指令。”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帝壹和苏晚，最终落回那残骸上：“我赌的是后者。显然，我赌对了。幕后操纵者，似乎还不想让我这个‘观察者’这么早被清除。”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完美掩盖了她内心的挣扎和那真正来自“幽影之舌”的指令。甚至将帝壹刚才的爆发也归功于她的“战术”造成的刺激。
帝壹凝视着她，逆熵烙印的感知告诉他，洛璃没有完全实话，至少隐瞒了关键部分。但她拼死保护他是事实，她的战术也确实起了效果。
信任的裂痕已经产生，却又被更复杂的情绪覆盖——疑惑、感激、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羁绊。
“你…怎么会知道清理者的内部指令优先级？”帝壹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洛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平静地回答：“守夜人付出巨大代价收集的情报。否则，你以为我们凭什么能抵抗这么久？”
这个答案无懈可击。
帝壹不再追问，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挣扎着站起身，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意识的疲惫。那本典籍造成的伤害还在，只是暂时被压制了。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看向那再次开启的闸门，“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这么容易糊弄的了。”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黑曜石平的碎片，心中那股共鸣依旧存在，但多了一份深深的忌惮。这东西，以及那本典籍，都是极其危险的双刃剑。
“‘悖论’…”他喃喃自语，回想起平试图传递的警告。
就在这时，外部世界的信息，再次通过那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连接，碎片化地涌入他疲惫的意识。
…瑞士账户…调查受阻…关键证人失踪…
…基金会反诉…指控‘幽灵投影’制造者…诽谤及危害司法…
…第七区法庭…陷入僵局…舆论两极…
…‘獬豸’…行动转入更深隐藏…
外部战线的交锋，同样陷入了胶着和更深的漩危
熵烬…或者“基金会”…的力量和渗透程度，远超想象。
帝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
“走吧。”他道，声音恢复了冷静，“去‘群星沉眠之地’。答案，或许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
他率先向闸门外走去，脚步有些踉跄，但背影依旧坚定。
苏晚立刻跟上搀扶住他。
沃克看了看洛璃，也跟了上去。
洛璃站在原地，看着帝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截再次恢复平静的枪管残骸。
刚才帝壹救她时那纯粹的眼神，不断在她脑中回放。
她关闭的通讯器，再也没有新的指令传来。
沉默片刻后，她最终也迈开了脚步，跟上了队伍。
只是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匕首的柄，指尖微微发白。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便再难如初。
而前方的道路，注定更加艰险。
獬豸的獠牙，并未收回，只是暂时隐藏在了更深的暗处，等待着下一次致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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