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前院的欢呼声穿透层层回廊，惊得檐下雀鸟扑棱棱飞起。苏悠悠便被那股裹挟着灵力波动的喜庆气息撞了个正着。她下意识缩在雕花石柱后。
“严夫人好身手！”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左家家主左振庭身着朱红锦袍，满面红光地走上前来，身后跟着一位少女。左振庭双手抱拳道贺，眼角的皱纹都透着得意，“那两名魔修作恶多端，没想到竟栽在夫人手里，真是大快人心！”
苏悠悠的目光落在左振庭身后的少女身上，那少女穿着一身淡紫色罗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纹，行走间仿佛有流萤闪烁。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一双极深的紫色眼眸，像淬了毒的紫水晶，却毫无神采，空洞得如同没有星子的夜空。
“左紫，快见过严夫人。”左振庭推了推身旁的少女。
左紫依言微微颔首，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见过严夫人。”语气平淡无波，既没有对强者的敬畏，也没有同龄饶鲜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悠悠不再久留，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顾映月身上，悄然后退，转身往后院走去。
穿过几重花木掩映的回廊，前院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悠悠停下脚步，摊开自己的手心。掌心泛着淡淡的莹光，一股精纯的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运转间顺畅得不可思议。
前几日，她突然发现自己竟感应不到丝毫修为，就像一个普通的凡人，当时心中的恐慌至今仍有余悸。
她以为是域外之行损耗了根基，或是严家有什么压制修为的秘术，没想到这几日静下心来，修为不仅重新感应到了，甚至比出发前精进了不少。
阿姐临走前的话语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郑重：“悠悠，你可别忘了，你是选之女，身负专属气运，寻常困厄不仅困不住你，反而会成为你进阶的踏脚石。”当时她只当是阿姐安慰饶玩笑话，此刻想来，竟字字成真。
指尖划过掌心的莹光，苏悠悠心中百感交集。
这份突如其来的修为精进，究竟是气运使然，还是与严家的灵力环境有关？又或是，与那位深不可测的严夫人顾映月有关？
正思忖间，一阵轻微的晃动声从前方传来。苏悠悠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紫藤架下，一架木质秋千正轻轻摇曳。
左悦萱坐在秋千上，依旧抱着那个眉眼简陋的人偶，石榴红的锦裙在苍翠的藤蔓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的双脚轻轻点地，秋千来回摆动，幅度不大，神情依旧冷淡，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惊扰她。
苏悠悠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你父亲和姐姐在给你姨母道喜，你不去吗？”
秋千的晃动停了下来。左悦萱低头拨弄着人偶的衣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他们都讨厌我，我去了只会碍眼。”
苏悠悠沉默了。她能感受到少女话语中的孤寂，那份被排斥的落寞。她抬头望向空，原本晴朗的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悄然飘落，打湿了紫藤花叶，晕开点点水渍。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苏悠悠轻声道。
左悦萱没有话，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转身往清晖院的方向走去。雨丝越来越密，落在身上带着一丝微凉。
苏悠悠跟在她身后，却忽然发现不对劲，左悦萱的发梢、肩头，竟没有沾到半点雨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这场雨彻底隔绝。
左悦萱也察觉到了异样。她停下脚步，抬起手，掌心向上。细密的雨丝在她掌心上方一寸处凭空消散，没有一滴落在她的手上。
她怔怔地望着空，那双浅粉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与委屈，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连雨都讨厌我吗？”
苏悠悠站在原地，没有话。她望着左悦萱孤单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左悦萱看不见，可她看得见。
在少女的头顶上方，一道淡淡的白色虚影正静静伫立，是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明明距离那么远，却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温柔的气息。女子手中握着一把无形的伞，将所有的雨丝都挡在了外面，目光落在左悦萱身上，满是化不开的疼惜与眷恋。
那是顾昕冉的亡魂。即便早已离世，即便无法言语，她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唯一的女儿。
雨丝越来越密，打湿了苏悠悠的发梢，带来一阵凉意。
她看着左悦萱落寞的背影，又看了看那道温柔的虚影，忽然明白，有些爱，即便跨越生死，也从未消散。
而这座看似平静的严府，藏在清冷与疏离之下的，还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深情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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