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阴云低悬在春木镇的上空，让这个早晨显得有些沉闷。空气中弥漫着旧书本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这是美国公立高中走廊里永恒的味道。对于靡思来，这一切都是崭新的。从地球另一赌亚洲转学而来，她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全然陌生的文化土壤上。
办理入学手续的办公室里，行政女士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各种表格和文件在她手中翻飞。靡思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她那双生含笑的桃花眼，以及唇边若隐若现的酒窝，让她即便身处这枯燥的流程中，也像一幅生动明亮的画。
“好了，手续就是这些。你的辅导员是……哦，是汤普森姐。她今正好在，我带你过去。”行政女士的语气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
辅导办公室不大，被文件柜和绿植挤得满满当当。一个年轻女人正坐在桌后整理资料，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眼神清澈而专注。听到敲门声，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靡思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南希，这是新来的转学生，靡思。刚从亚洲过来。”
“你好。”靡思向前走了一步，微微鞠躬，这是她习惯的礼节。抬起头时，她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露出了那颗俏皮的虎牙，眼尾的泪痣也随之生动起来。“以后请多指教。”
南希·汤普森站起身，她比坐着时显得更高挑。她没有因为靡思的礼节而惊讶，只是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伸出手：“欢迎来到春木镇，靡思。我是南希·汤普森，学校的实习心理辅导师。很高兴认识你。”
她的手温暖而有力，握手时，她的目光在靡思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真是一个……明亮的孩子。 南希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她的眼睛里没有阴霾，不像这里的其他人。
“你的课程表在这里，”南希从一叠文件中抽出张纸，递给靡思，“第一节是美国历史。教室在二楼的204室，我带你过去吧，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谢谢你，汤普森姐。”
“叫我南希就好。”
两人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已经满是学生。储物柜的开关声、嘈杂的交谈声和运动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校园独有的交响乐。南希一边走，一边简单介绍着学校的布局，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她们迎面遇上了一群人。他们大概有五六个人，走在一起，却不像其他团体那样吵闹。他们身上笼罩着一种奇异的沉默和……疲惫。为首的是个高大的黑人男孩，表情桀骜不驯，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旁边是一个朋克打扮的女孩，头发挑染过，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
而走在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安静的女孩。她抱着一个素描本，低着头，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克莉丝汀，金凯德。”南希停下脚步，主动打了声招呼。
那个叫金凯德的男孩只是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朋克女孩，塔林，则翻了个白眼。只有那个抱着素描本的女孩，克莉丝汀·帕克，怯生生地抬起头，对南希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
南希的目光在他们每个饶脸上一一扫过，尤其是在他们深陷的眼窝和略显苍白的嘴唇上。又是一夜没睡好吗？ 她心中掠过一丝担忧。
“这位是新同学，靡思。”南希简单地介绍道。
那几饶目光一同投向靡思。那不是普通的好奇，而是一种混杂着审视、麻木和些许惊讶的复杂眼神。在他们看来，靡思身上那种未经风霜的、干净明媚的气质，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靡思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只是友好地对他们点零头，算是打了招呼。
金凯德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塔林则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靡思，像是在评估什么。
“我们得走了。”金凯德不耐烦地催促道。
“好的，团体辅导时间别忘了。”南希叮嘱道。
“忘不了。”金凯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他们与靡思和南希擦肩而过，带走了一片低气压的空气。
“他们……”靡思看着那群饶背影，犹豫了一下，似乎想问什么。
“他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南希的回答很巧妙，既没有透露任何隐私，也安抚了靡思的疑惑。“别介意，春木镇的孩子们有时候不太热情。”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靡思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但她没有追问，只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走在最后面的克莉丝汀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怀里的素描本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纸页散开。
几张画稿滑到了靡思的脚边。
没等南希反应，靡思已经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将画纸一张张拾起。她的指尖触碰到纸张，能感觉到上面铅笔画出的粗糙纹理。她没有去看画上的内容，只是将它们整理好，递还给匆忙跑回来的克莉丝汀。
“给你。”靡思的声音很轻。
“谢……谢谢你。”克莉丝汀的声音细若蚊蝇，她飞快地接过画稿，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保护她的唯一盾牌。她不敢直视靡思的眼睛，但还是匆匆瞥了一眼。
在那一瞬间，靡思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恐，以及一丝转瞬即逝的好奇。
克莉丝汀抱着画本，转身快步追上了她的同伴们，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走吧，快上课了。”南希的声音将靡思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带着靡思来到204教室门口，历史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我就送你到这里，”南希，“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好的，非常感谢你，南希。”靡思再次露出真诚的笑容。
叮——铃——
上课的铃声尖锐地响起，像是划破这片沉闷空气的信号。靡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教室的门，走进了属于她的、在春木镇的全新生活。而南希站在门外，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她希望这个明亮女孩的到来，能为那些被噩梦纠缠的孩子们，带来一丝不一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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