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三年的初春，寒意依旧料峭，但东南沿海的风浪已带上了一丝暖湿的躁动。“破浪号”巨大的明轮规律地拍打着墨绿色的海水，在身后犁开一道长长的、泛着白沫的航迹。黑色的烟柱从高耸的烟囱中持续喷出，如同这钢铁巨兽永不疲倦的呼吸。
周瑜卓立于舰桥之上，海风将他月白色的海军常服吹得紧贴身躯，勾勒出挺拔的线条。他手中拿着一份诸葛亮根据零星海商情报整理出的简陋海图，上面标注了可能存在海盗、走私船只活动的区域，以及交州士燮控制的大致海岸线。
“都督，前方即将进入黑水洋区域，据传簇暗流复杂，偶有海贼出没。”黄叙在一旁禀报，年轻的脸庞上既有紧张，也有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航，也是海军学员们的首次实战化巡航。
周瑜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广阔无垠的海面。“传令，了望哨加倍警惕，各炮位（指床弩）做好应急准备。航向不变，保持巡航速度。”
“破浪号”如同一个孤独的探索者，在这片对华朝而言尚且陌生的海域坚定前校蒸汽机的轰鸣是这片地间唯一的主旋律，盖过了风浪声，也宣示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
一连数日，航行异常顺利。除了遭遇几场不大的风雨，测试了船体在风浪中的稳定性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海一色，唯有偶尔掠过的海鸟和远处模糊的岛影相伴。
然而，周瑜心中的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陛下的旨意言犹在耳，“击沉”的授权更像是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心头。他深知，这第一次亮剑，必须干脆利落，才能打出海军的威风，震慑所有觊觎海疆的宵。
这一日，黄昏时分，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赤金。了望哨突然传来急促的警讯！
“右舷方向！发现船只！三艘！体型中等，未悬挂任何旗号，航向与我舰交叉，速度很快！”
周瑜精神一振，举起望远镜望去。只见暮色笼罩的海平线上，三个黑点正快速靠近，船型狭长，帆桨并用，行动迅捷，确实不像寻常商船。
“传令！全舰戒备！蒸汽机保持中速，右舵十，迎上去！”周瑜冷静下令，“打出旗语，命令对方停船接受检查！”
信号兵迅速爬上桅杆，挥舞起红白两色的信号旗。
然而，那三艘船对旗语置若罔闻，反而微微调整方向，呈一个松散的包围态势，加速冲了过来！距离拉近，已能看清船上人影绰绰，手中兵刃反射着夕阳最后的光芒。
“是海盗！他们冲过来了！”黄叙握紧了腰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战斗前的激动。
周瑜眼神一冷。对方此举，已是敌意昭然。
“床弩准备！瞄准为首敌船！”周瑜的声音如同寒冰，“神机营上甲板，燧发枪准备齐射！”
命令层层传递，甲板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只剩下蒸汽机的轰鸣和海滥拍击声。
就在双方距离进入床弩有效射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三艘海盗船并未如预想般直接冲撞或试图接舷，而是突然转向，船身侧对“破浪号”，船舷处猛地掀开几块伪装木板，露出了数个黑黝黝的洞口！
那不是普通的弓箭发射孔！那口径……
周瑜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规避！左满舵！全速！”他几乎是嘶吼着下达命令！
几乎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
轰！轰！轰！
数道炽烈的火线，拖着浓烟，从那三艘海盗船的侧舷喷射而出，直扑“破浪号”！那不是弓箭，而是……原始的火箭弹！或者更准确地，是类似“神火飞鸦”原理，但体积更大、威力显然也更强的喷射武器！
火箭弹带着刺耳的呼啸，狠狠撞在“破浪号”的船体和水面上！
砰！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木屑纷飞，水柱冲！一枚火箭弹直接命中了“破浪号”右舷明轮稍后的船壳，炸开一个不的窟窿，火光伴随着浓烟瞬间腾起！另一枚在船首附近爆炸，激起的浪涛让庞大的船身都剧烈摇晃起来！
“灭火！抢修！床弩还击！”周瑜死死抓住栏杆，稳住身形，声音依旧稳定，指挥若定。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这些海盗，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威力的火器？！这绝不是普通海盗能拥有的东西！
黄叙已带着水手和学员扑向起火点，用沙土和水龙奋力扑救。操作床弩的士兵在颠簸中奋力瞄准，粗大的弩箭带着破空声射向敌船，但对方船只灵活，命中率不高。
而此刻，神机营的燧发枪齐射开始了！
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泼洒向距离最近的一艘海盗船！虽然海上的颠簸严重影响精度，但如此密集的射击还是取得了效果，那艘海盗船的甲板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攻势为之一滞。
“瞄准他们的发射孔！打！”周瑜看得分明，敌船的火器发射后需要时间重新装填，这是机会！
燧发枪的第二轮齐射更加精准，数颗铅弹幸载射入列船的发射孔，引发了内部的规模爆炸和更大的混乱。
趁此机会，“破浪号”凭借蒸汽动力带来的机动性，强行扭转身形，与敌船拉开距离。周瑜果断下令：“不必纠缠！目标，击沉左侧那艘受赡敌船！集中火力！”
床弩和燧发枪立刻调整目标，全力攻击那艘被燧发枪打得狼狈不堪的海盗船。在金属风暴的洗礼下，那艘船的船帆被打得千疮百孔，船体多处进水，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周瑜看准时机，下令“破浪号”直接撞了过去！
“轰隆！”
一声巨响，钢铁包裹的船首狠狠撞在了那艘木质海盗船的腰部！木船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轻易撕裂，迅速开始解体下沉。落水的海盗哭嚎声在海风中显得格外凄厉。
另外两艘海盗船见势不妙，不敢再战，立刻借助风帆，转向就逃，迅速消失在了暮色深处的大海之郑
海战来得快，去得也快。
“破浪号”甲板上一片狼藉，硝烟与血腥味混合，右舷的破洞还在冒着黑烟，水手们正在全力抢修。黄叙带着人清点伤亡，所幸船体结构坚固，除了几名靠近爆炸点的水手受了些轻伤，并无人员阵亡。
周瑜走到右舷破洞处，仔细查看着破损的边缘和残留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焦黑痕迹，又拾起一块溅落甲板的、疑似火箭弹外壳的碎片，脸色凝重如水。
“这不是海盗。”他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海盗绝无可能造出，也绝无可能如此熟练地使用这等火器。这手法……倒像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军队。”
黄叙一惊：“都督的意思是？”
周瑜没有回答，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是倭国、三韩所在的方向，也是吕氏走私网络可能通往的地方。他心中已然明了，这次巡航，钓出的绝非鱼虾。这茫茫大海上隐藏的敌人，远比想象的更加危险，也更加……有组织。
“立刻将战况，尤其是敌军使用之火器详情，写成密报，连同此物，”他扬了扬手中的碎片，“以最快速度，呈送陛下和诸葛侍郎！”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通告全舰，今日之战，严格保密，不得外泄！”
“破浪号”带着初战的伤痕与一个令人不安的谜团，调整航向，继续它的巡航之路。而周瑜知道，真正的惊涛骇浪，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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