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三过去。
自那日，同窗三人倾力相助后，赵健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变得更加沉默，却也更加刻苦。
每日不亮，第一个起身的不是值日的学子，而是他。
在众人还在睡梦中时，他便已借着微弱的晨光，在院中默诵经义，或是练习拳脚活动筋骨。
课堂上，他全神贯注，眼神比以往更加专注锐利，仿佛要将先生讲的每一个字都嚼碎了吞下去。
课后，他不再参与任何无谓的闲谈嬉闹，不是埋头在斋舍苦读，便是在校场加练骑射，常常练到月上柳梢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生活上，他更是节俭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
笔墨纸砚用的是最便夷，衣衫浆洗得发白也舍不得换新的，膳堂里打的永远是最便夷素菜，有时甚至只就着免费的菜汤啃两个干馒头。
他那原本因为高强度训练而显得健壮的身躯，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些，但，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坚韧。
张衍志、王圆和高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心疼。
他们知道，赵健这是在用近乎自虐的方式，来回应他们那份沉甸甸的情谊，也是在鞭策自己，绝不能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
……
这日。
王圆实在看不过去，趁着宿舍无人，拉着张衍志和高肃商量，道：
“赵兄这样下去，身子怕是熬不住啊。”
“要不……咱们再凑点钱，给他改善改善伙食，添置些衣物？”
高肃也点头表示赞同，道：
“赵兄心志可嘉，然身体是读书的本钱，不可不顾。”
张衍志自然也同意，他虽不富裕，但，再挤些钱出来也愿意。
……
随后。
三人找到正在树下默书的赵健，委婉地提出了想法。
谁知赵健一听，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他放下书卷，对着三人又是深深一揖，道：
“衍志兄，王兄，高兄，你们的心意，赵健感激不尽！”
“但此前相助之恩，已是高地厚，赵健此生难报。”
“若再接受馈赠，我赵健还有何颜面立于地间，与诸位称兄道弟？”
他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继续道：
“诸位放心，你们之前所赠银钱，赵健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已足够支撑到乡试。”
“母亲病情也已稳住，家中暂无后顾之忧。”
“我唯有拼命苦读，他日金榜题名，方能不负诸位今日之情！”
“还请……莫要再提资助之事，否则，赵健心中难安！”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甚至隐隐有山自尊的迹象，三人面面相觑，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反而可能让他心中更添负担。
王圆只好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吧，赵兄，既然你意已决，我们也不再多。”
“只是千万保重身体，若有任何难处，定要开口，莫要硬撑！”
“一定！”
赵健重重地点零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坚定。
此事便就此作罢。
学习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只是宿舍里少了几分往日的嬉闹，多了几分沉静苦读的氛围。
张衍志也在这种环境下，更加潜心学问，偶尔与李婉儿通过隐秘的方式传递只言片语，便已觉得是莫大的慰藉。
……
谁知。
这下午刚下课，王圆便风风火火地跑进宿舍，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解气，压低声音对张衍志、高肃和赵健道：
“哥几个，听了吗？”
“那个周文博，被书院开除了！”
“哦？”
张衍志抬起头，有些意外。
高肃和赵健也投来关注的目光。
“千真万确！”
王圆绘声绘色地道：
“教谕亲自宣布的！”
“是他品行不端，骚扰……呃，反正就是行为失检，有辱斯文，经山长与诸位先生合议，即日逐出书院，永不收录！”
“你们是没看见，他收拾东西滚蛋时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哈哈！”
这消息确实大快人心。
张衍志想起那日周文博对李婉儿的纠缠和无礼，心中亦是觉得此人被开除实属咎由自取。
王圆接着又道：
“不过，那子临走前，在书院门口放了不少狠话。”
他看向张衍志，语气带着几分提醒，道：
“他指名道姓，……张兄你坏他好事，让你最好这辈子都别踏出书院大门半步，否则……定要你好看！”
张衍志闻言，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并无太多惧色。
经历过家变，苦读以及书院这一连串的磨砺，他的心性早已坚韧了许多。
一个被开除学籍，只能放放狠话的纨绔子弟，还不值得他过多担忧。
“张兄，你切莫大意。”
高肃心思缜密，出言提醒道：
“那周文博的父亲，毕竟是本地通判，颇有势力。”
“他此番丢了这么大的脸，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你日后若需外出，最好与我们一起，或是多加心。”
王圆也连连点头，道：
“是啊，张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等人，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张衍志见两位同窗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温暖，拱手道：
“嗯。”
“多谢王兄、高兄提醒，我会心的。”
他虽不惧，但，也并非莽撞之人，知道该谨慎时，自当谨慎。
只是，他心中也清楚，有些麻烦，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
周文博这根刺，恐怕，不会就此轻易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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