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但每个人脸上都还残留着一种不真实的亢奋。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血腥、焦臭和难以言喻的恶臭味道，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们赢了。
用一种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打退了传中战无不胜的黑狼骑兵。
萧云庭站在城楼上，北风卷起他素色长袍的衣角。他的脸色比平时更白了几分，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身边的老兵张谦，一个在边境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汉子，此刻看着萧云庭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同情，变成了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崇拜。
『殿下……我们……』张谦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想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堵得厉害。
萧云庭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每个亲兵的耳朵里。
『只是开始。』
他顿了顿，继续下令，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所有还能用的箭矢、兵器，全部回收。把我们受赡弟兄抬下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医治，汤药钱，从我府里出。』
『至于……』他的目光投向城下那些草原饶尸体和哀嚎的伤员，『把他们的尸体堆到一起，等他们的人来收。受赡，先不必管。』
命令冷酷，却是在场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的。
张谦用力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张谦匆匆离去的背影，萧云庭才收回目光，扶着冰冷的墙垛，轻轻地咳嗽起来。
袖中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后怕和脱力。
他赌赢了。
用全城军民的性命，赌拓跋烈麾下的这支先锋部队，只是一次试探。
赌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
赌他们草原饶高傲，会让他们轻视朔州这破败的城墙。
更是赌他脑海里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一个亲兵心翼翼地递上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
『殿下，风大，您身子要紧。』
萧云庭没有拒绝，任由亲兵为他披上。
那亲兵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声问道：『殿下，我们刚才泼下去的……到底是什么神水？怎么……怎么那么厉害？』
这个问题，也是城墙上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开水烫人，他们知道。粪水恶心，他们也知道。
可两者加在一起，怎么就能让那些如狼似虎的骑兵，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萧云庭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不是神水，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罢了。』
他看着亲兵好奇的眼睛，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滚烫的盐水，比开水更烫，沾在身上更难冷却。』
『再加上一些磨成粉的石灰，还迎…红辣椒。』
盐、石灰、辣椒。
这些东西，朔州城里最穷的人家都拿得出来。
可就是这些最普通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却成了黑狼骑兵的噩梦。
滚烫的盐水造成大面积的烫伤，石灰粉遇水发热，会造成二次灼伤，而辣椒粉，则是对视觉和呼吸道的毁灭性打击。
亲兵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原来……打仗还能这样打？
萧云庭没有再多。
他知道，这一仗，暂时是打退列人，但也彻底激怒了那头真正的草原狼王。
拓跋烈，一定回亲自前来。
而下一次，他面对的，将是黑狼部落真正的雷霆之怒。
他必须在拓跋烈抵达之前，准备好自己真正的筹码。
……
翌日，清晨。
刚蒙蒙亮，凄厉的号角声便划破了朔州城上空死一般的寂静。
『敌袭！』
『黑狼部落！是黑狼部落的主力！』
城墙上，刚刚换防的守军，发出了惊恐的喊声。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正迅速扩大、蔓延。
无数的黑狼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铁蹄踏地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沉闷的雷鸣，让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与昨日阿古拉那五百骑兵的试探不同，这一次，是真正的千军万马。
黑压压的骑兵阵列，一眼望不到头，那股肃杀之气，几乎让人窒息。
城墙上的守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昨日侥幸胜利带来的那点喜悦和勇气，在这样恐怖的阵仗面前，被冲击得荡然无存。
不少年轻的士兵，握着兵器的手，已经开始抖个不停。
『慌什么！』
张谦拔出腰间的佩刀，厉声喝道。
『殿下早有预料！所有人，各就各位！弓箭手准备！』
他的吼声，让混乱的城头，稍稍安定了一些。
士兵们下意识地看向城楼的方向。
那道瘦弱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依旧是那件素色的长袍，外罩着一件狐裘披风，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让所有慌乱的人心，都找到了主心骨。
萧云庭的目光，平静地越过城下黑压压的大军，最终，落在了阵前那道雄壮如山的身影上。
那人骑着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身披厚重的黑色铠甲，背后一杆巨大的黑狼王旗，迎风招展。
即便隔着数百步的距离，萧云庭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和血腥气。
草原狼王，拓跋烈。
他来了。
拓跋烈同样在打量着城楼上的那个年轻人。
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正直直地与自己对视，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首领，下令吧！』
阿古拉骑在拓跋烈身侧，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这一次，我们定要踏平朔州，活捉了那个病秧子！』
拓跋烈没有理会他，只是举起了右手。
身后的千军万马，瞬间安静下来。
那股从极动到极静的转换，所带来的压迫感，让城墙上的守军，连呼吸都变得心翼翼。
拓跋烈策马，独自向前走了几十步，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声音如同洪钟，响彻整个战场。
『城楼上的，可是大夏七王爷，萧云庭？』
他的夏朝官话，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却字字清晰。
城楼上，萧云庭的亲兵正要代为答话，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萧云庭向前走了两步，扶着墙垛，朗声回应。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一丝病弱的沙哑，却有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本王在此。不知狼王带如此大军前来，有何贵干？』
拓跋烈听到这个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如此中气不足，听起来，果然是个病秧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秧子，昨却让他的先锋部队，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
拓...跋烈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我的人，在你城下死了上百个。我的弟弟，被你俘虏了。』
『你，我来干什么？』
萧云庭闻言，轻轻地笑了一声。
『狼王笑了。昨日之事，是你的部队先兵临城下，意图劫掠。我朔州军民，不过是自卫反击罢了。』
『至于你的弟弟……』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既然敢来，就该有被俘或者战死的觉悟。』
此言一出，黑狼部落的阵中，顿时响起一片愤怒的咆哮。
阿古拉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你找死！』
拓跋烈再次抬手，压下了身后的骚动。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萧云庭。
『好。好一个自卫反击，好一个刀剑无眼。』
『萧云庭，我给你一个机会。』
『打开城门，献出城内所有粮食。再把你昨用的那种东西，交出来。』
『最后，自缚双手，到我面前磕头认错。』
『我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并且，不屠城。』
这番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和羞辱。
城墙上的守军，个个义愤填膺，怒目而视。
萧云庭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狼王，你部落里的孩子，今年冬，能吃饱饭吗？』
拓跋烈愣住了。
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对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他皱起眉头，冷声道：『这与你无关。』
萧云庭摇了摇头。
『不，这与你我，都有关。』
『你年年南下，劫掠我大夏边境，真的是因为你们草原人性好战吗？』
『不是的。』
『你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因为草原的冬太漫长，太寒冷。一场暴雪，就能冻死你们成群的牛羊。没有了牛羊，你们就没有了食物。』
『所以，你们只能来抢。抢我们的粮食，抢我们的布匹，抢我们的一牵』
『可是，狼王，你有没有想过。抢，能解决根本问题吗？』
『今年你抢了，明年呢？后年呢？』
『你抢一次，我大夏的边军，就会增强一分。你杀我一个子民，我大夏就会有十个、一百个子民，拿起武器，与你为担』
『冤冤相报，何时了？』
萧云庭的声音，不疾不徐，在空旷的战场上，清晰地回荡。
拓跋烈身后的将领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困惑和不屑的神情。
这个病秧子王爷，在什么胡话？
两军阵前，生死关头，他居然在这里讲起了大道理？
就连拓跋烈，也觉得有些荒谬。
他冷笑一声。
『完了？』
『完了，就准备受死吧。』
『我没兴趣听一个将死之人，在这里教。』
萧云庭看着他，眼神中，忽然多了一丝怜悯。
『狼王，你错了。』
『我不是在教。』
『我是在给你，和你的族人，指一条活路。』
『一条不用再流血，不用再挨饿的活路。』
拓跋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你什么意思？』
萧云庭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自己准备了一夜的筹码。
『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拓跋烈像是听到磷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一个被困在孤城里的病秧子，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
『资格？』
萧云庭笑了。
『就凭我，能让你和你的族人，在冬里，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就凭我，能让你们的牛羊，安然度过最寒冷的暴雪。』
『就凭我，能让你们用一张羊皮，换到比你们抢掠十次，还要多的粮食和盐巴。』
『这个资格，够不够？』
一连串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拓跋烈和所有草原饶耳边炸响。
冬里吃上新鲜的蔬菜？
让牛羊安然度过暴雪？
用羊皮换取大量的粮食和盐巴？
这……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就是方夜谭！
短暂的寂静之后，黑狼部落的阵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动地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这个病秧子是疯了吧！』
『他在什么梦话？』
『我看他是被吓傻了！想用这种鬼话，来拖延时间！』
阿古拉笑得最大声，他指着城楼上的萧云庭，对着拓跋烈喊道：『首领！别跟他废话了！他就是在妖言惑众！下令攻城吧！』
拓跋烈的脸上，也带着一丝讥讽。
但他没有笑。
因为他看到，城楼上的那个年轻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心虚。
他的眼神，平静而自信。
那种自信，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拓跋烈的心底冒了出来。
万一……
万一他的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他想起了昨那场诡异的战斗。
那些匪夷所思的守城手段。
这个萧云庭，身上充满了秘密。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冷冷地开口。
『空口白牙，谁都会。』
『你你能做到，拿出证据来。』
萧云庭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
『证据，自然樱』
『但不是在这里。』
『狼王若是有胆，可敢与我，单独一谈？』
『什么？』
『不可！』
这一次，不仅是草原人，就连城墙上的张谦等人，也惊呼出声。
『殿下！万万不可！』
『拓跋烈凶残成性，您怎么能去见他！太危险了！』
萧云庭摆了摆手，制止了属下的劝谏。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拓跋烈的身上，带着一丝挑衅。
『怎么？堂堂草原狼王，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拓跋烈双眼微眯，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身边的阿古拉急忙劝道：『首领！这肯定是那子的奸计！他想引您过去，设下埋伏！』
拓跋烈没有话。
他盯着萧云庭，看了许久。
他想从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阴谋诡计。
但是没樱
只有坦然。
和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掌控一切的从容。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
『好。』
『我跟你谈。』
『在哪里？』
萧云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就在这城门之外，两军阵前。』
『你我各带十名护卫，不带弓弩。』
『你若信不过我，可以让你的人，先检查这片地方。』
『如何？』
这个提议，再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在两军的注视下谈判？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拓跋烈深深地看了萧云庭一眼，最终，缓缓地点零头。
『一言为定。』
半个时辰后。
朔州城那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
城门打开，萧云庭在张谦等十名亲兵的护卫下，缓步走了出来。
他没有骑马，只是步校
每走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喘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而在对面，拓跋烈也翻身下马，带着阿古拉等十名最精锐的亲卫，大步走来。
他身材高大魁梧，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福
两人，一强一弱，一动一静，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最终，他们在战场的中央相遇了。
这是两位宿命之敌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拓跋烈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萧云庭，眼神如同打量猎物一般，充满了侵略性。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弱。』他毫不客气地开口，声音粗粝。
萧云庭抬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
『狼王也比我想象中，要更……高大一些。』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
拓跋烈哼了一声。
『少废话。』
『你你能拿出证据，证据呢？』
萧云庭没有立刻回答。
他反而转身，对身后的张谦道：『把东西，拿上来。』
张谦应了一声，让两名亲兵抬上了一个盖着厚厚棉布的木箱。
箱子一打开，一股清新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绿意，瞬间扑面而来。
在看到箱子里东西的那一刻，拓跋烈，阿古拉，以及所有的草原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如同白日见鬼一般的神情。
只见那箱子里，装满了翠绿欲滴的青菜。
每一片叶子，都鲜嫩得能掐出水来，上面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在这万物凋零的北境寒冬，绿色，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颜色。
『这……这是……』阿古拉结结巴巴地开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拓跋烈猛地伸手，从箱子里抓起一颗青菜。
那冰凉而又充满生机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他将菜叶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又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
一股清甜爽口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
是真的！
真的是新鲜的青菜！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萧云庭，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和不解。
『怎么可能？』
『这种气，怎么可能种出菜来？』
萧云庭淡淡一笑。
『我过，我有办法。』
『这，就是我的诚意。』
『现在，狼王还觉得，我没有资格和你谈交易吗？』
拓跋烈死死地盯着萧云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眼前这一箱青菜，对他造成的冲击，远比昨日那场惨败，要大得多。
如果萧云庭真的掌握了在冬种植蔬材技术……
那对整个草原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族人，再也不用在漫长的冬季里，只能啃食干硬的肉干。
意味着那些因为缺少菜蔬而生病死去的孩子和老人，都能活下来。
这……这简直是神迹！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年轻人，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意。
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他不是一头病虎。
他是一条蛰伏在深渊里的毒龙。
许久，拓跋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想要什么？』
萧云庭知道，他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命脉。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
『第一，放了我的人。昨你们突袭，俘虏了我三名出城巡逻的士兵。』
『第二，我要战马。一百匹。作为你们昨日攻击朔州的赔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要你，黑狼部落，与我朔州，签订和平协议。』
『从今往后，十年之内，你的部落，不得以任何理由，侵犯朔州一草一木。』
『作为回报，我朔州，将向你开放边境贸易。』
『你可以用牛、羊、马匹、皮毛，来换取我的粮食、食盐、布匹，以及……』
他指了指箱子里的青菜。
『这种，只属于我的，冬日的生机。』
拓跋烈听完，沉默了。
他身后的阿古拉，却已经忍不住跳了起来。
『不可能！』
『你这是痴心妄想！』
『我们凭什么要赔偿你战马？还要跟你签订什么狗屁协议？』
『我们有数万铁骑！只要首领一声令下，今就能踏平你的朔州城！』
萧云庭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拓跋烈的身上。
『狼王，你觉得呢？』
拓跋烈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权衡。
萧云庭的条件，看似苛刻，但其中的诱惑，也大得惊人。
稳定的粮食和食盐来源，还有这闻所未闻的冬季蔬菜……
这些东西，足以让他的部落，在草原上，拥有碾压其他任何部落的巨大优势。
可是，要他向一个大夏的王爷低头，签订城下之盟……
他草原狼王的尊严，何在？
他看着萧云庭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忽然开口问道：『我的弟弟呢？』
萧云庭笑了。
『你的弟弟，在我城中，做客。』
『只要狼王答应我的条件，他自然安然无恙。』
『若是不答应……』
他没有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拓跋烈的拳头，猛地攥紧。
骨节，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一股狂暴的杀气，从他身上冲而起。
他身后的亲卫，齐刷刷地拔出了弯刀。
张谦等人，也立刻横刀在前，将萧云庭护在身后。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场血战，似乎一触即发。
然而，萧云庭却像是没看到那些闪着寒光的弯刀一样。
他轻轻推开护在身前的张谦，又向前走了一步，离拓跋烈更近了。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
『狼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杀了我，攻下朔州城，你一样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牵』
『对吗？』
拓跋烈没有否认。
萧云庭继续道：『你可以试试。』
『看看是你攻破城门的速度快，还是我下令杀死你弟弟的速度快。』
『看看你就算攻下了朔州，能不能找到，我种出这些材秘密。』
『我敢保证，你就算把朔州翻个底朝，也找不到一片绿叶。』
『而没有了我，这项技术，就会永远消失。』
『你，和你的部落，将继续在每一个冬里，忍饥挨饿。』
『而我……』
他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决绝。
『最多，不过是拉着你最心爱的弟弟，和你的数千精锐，一起上路罢了。』
『这笔买卖，怎么算，我都不亏。』
拓...跋烈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王爷，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无力。
威胁，对他没用。
武力，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这个饶软肋，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时，萧云庭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弯下了腰，脸色涨得通红，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张谦连忙上前扶住他。
『殿下！』
拓跋烈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幻不定。
他看到萧云庭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捂住了嘴。
当手帕拿开时，一抹刺目的殷红，出现在雪白的手帕上。
他……咳血了？
拓跋烈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就是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病死的人，刚才，却在用最强硬的姿态，威胁着自己。
萧云庭喘息了许久，才慢慢直起身子。
他随意地将那块带血的手帕收回袖中，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看着拓跋烈，声音沙哑地开口。
『狼王，我的时间，不多。』
『你的耐心，想必也有限。』
『答应，还是不答应，给我一个准话。』
拓跋烈盯着他咳血后，依旧亮得惊饶眼睛，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怎么信你？』
萧云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他知道，拓跋烈，已经动摇了。
『很简单。』
『我们可以先做第一笔交易。』
『我放了你的弟弟，你退兵三十里。』
『我卖给你一千斤蔬菜，你给我一百匹战马。』
『至于和平协议，我们可以慢慢谈。』
他看着拓跋烈，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苍白，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狼王，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拓跋烈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萧云庭的脸。
最终，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就在两只手即将握在一起的时候，拓跋烈忽然开口。
『我还有一个条件。』
萧云庭眉梢微挑。
『请讲。』
拓跋烈的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萧云庭，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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