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子夜。
宫城寂静，唯有风声呼啸，卷动檐角风铃，叮咚作响。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周公独坐御案之前，目光深沉，案上已铺开多幅关东舆图。
姜子牙披衣入殿，拱手而立。
“殿下，今夜流言又起，虽远不及白日之烈，却显得更隐更毒。此非市井自起，必是有人暗推。”
周公手指轻点地图上关东数处，缓缓道：“齐、鲁、蔡、许，乃其中枢。鲁侯本心刚烈，易于激怒；蔡侯多疑，最易煽惑；许侯外柔内韧，虽口言谨慎，实则心存图谋。至于齐地余孽，早已无心周室，只欲借势兴乱。此四家若不制，流言必不息。”
姜子牙抚须沉吟，声音低沉：“殿下欲先安民心，还是先缚诸侯？”
周公摇头，目光冷冽：“安民心，必须立时；缚诸侯，需以局待。倘若我此刻急于东征，不过中诸侯之计。反之，以礼镇民，以谋布网，待他们自走入局，方是一举而擒。”
姜子牙点首：“殿下心胸，远胜诸侯。然此局布得久，恐百姓再受谣惑，士子再摇动不安。”
周公抬手，烛火映得他面色森然：“孤将再设一坛，不祭地，而祭先王。”
姜子牙一怔：“祭先王？”
“是。”周公眼神深邃，“可高远，百姓未必见信；然先王之德，民心所共知。若以先王之名，昭示孤心无私，则诸侯造谣，必将反噬己身。”
姜子牙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肃然，拱手沉声道：“殿下此计，果然比祭更切人心。”
——
未及二人再议，忽有侍卫急入，面色凝重：“殿下！城东书肆忽有乱民闯入，将书册焚毁，声称‘周公以伪礼惑世’。守军虽已制住，但百姓震动。”
周公眉头一紧，猛然起身：“果然来了！”
他转向姜子牙，语气冷决：“子牙，即刻传令，明日未时，孤将在先王陵前设坛祭礼。召百官、士子、百姓同观，务必堂堂正正，不可迟延！”
姜子牙大声应下。
——
未时未到，镐京已然沸腾。
城中士子奔走相告，百姓扶老携幼，皆欲一睹周公之礼。
各坊之中，原本低声议论的谣言被喧嚣淹没，却又在暗处滋生。
有人暗暗传言：“周公再设祭礼，不过作秀，真心假意谁能分辨？”
而在城外林间，几名关东派来的暗探隐身夜色，低声冷笑：“祭礼越多，越显其欲饰非。只要我等散播之声不止，终能搅动下。”
一语方落，远处战马嘶鸣，一支黑甲侍卫悄然现身，刀光如水。为首者喝声如雷：“奉周公令，擅入京畿者，杀无赦！”
暗探面色骤变，仓促遁逃，林间刀光一闪，数人已命丧当场。
而这场血腥截杀的消息，很快便在暗流与谣言之间，如风般传散开去。
——
正当此时，周公已立于先王陵前，玄衣整肃，神色沉然。身后百官肃立，前方百姓如海，静待祭礼开始。
他缓缓举圭，望向与陵前古柏，低声喃喃：“先王在之灵，若孤心有私，愿受先祖责罚；若孤秉公无欺，愿以先王之德，镇百姓之心，摧诸侯之谋。”
烛焰摇曳，钟鼓将鸣，一场比祭更震动人心的祭礼，正缓缓揭开帷幕……
陵前古柏森森，寒风猎猎。
周公玄衣在身，神色庄严，身后百官肃立，前方百姓万众屏息，唯听鼓声渐起，钟音回荡在穹与陵阙之间。
姜子牙执礼册，大声颂读：“先王有训，公以社稷为重，公以百姓为念，公以大义为纲！今周公继志，谨行祭礼，誓以无私，镇此谣惑！”
百姓心头一震，许多人已然热泪盈眶，齐声呼喊：“周公无私！”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
然而，就在此时，祭坛西侧忽然骚动。数名伪装成民众的乱徒，骤然高声喊叫：“周公假仁假义！先王在，岂容奸佞惑世！”随声而起，竟点燃藏于袖中的火油，掷向祭坛。
火焰骤然腾起，祭坛一角顿时燃烧，百姓惊呼，队伍乱作一团。
“护坛！”姜子牙大喝，手中拂尘一挥，身边弟子扑上去，以湿布掩火，却有更多乱徒从人群之中暴起，执刀欲冲。
侍卫铁甲如潮，瞬间围上，刀枪齐鸣，血光四溅。祭礼的肃穆，被突如其来的杀伐打破。
周公面色不动，反而仰首望，朗声断喝：“孤以先王之德起誓！凡造谣惑众，扰乱民心者，皆逆周室，皆叛先王！”
他的声音透过鼓音与混乱，直震百姓心魂。
乱徒见势不成，反欲借火焚祭，令百姓心动，然而百姓中却已有人奋起高呼：“先王在！周公无私！是叛贼挑乱，不容苟活！”
一呼百应，愤怒的百姓如潮水般围向乱徒，石块、木棍齐飞，竟与侍卫一同，将那群乱徒困死于祭坛之前。
火焰被扑灭，血迹溅染青柏。周公却依旧肃立，眼神沉冷如铁。
姜子牙快步上前，低声道：“殿下，此乃关东暗流之人，意在毁礼以毁人心。”
周公冷声回应：“毁礼？他们低估了先王之德，也低估了百姓之心。礼一旦行，心已定，再多暗流，也将无处潜伏。”
言罢，他再度举圭，朗声诵读祭辞，声震山河。
百姓跟随呼应，声浪一波胜过一波，直将乱徒之血声掩没。
此刻，关东暗探潜伏人群中，面色惨白，心神俱碎。他们本以为此祭能搅乱人心，岂料反倒令百姓更加团结，诸侯暗流的谋局，顿时似被烈火烧穿，暴露无遗。
姜子牙低声问：“殿下，此祭之后，是否立即布令搜捕关东余孽？”
周公缓缓摇首：“搜捕终是末节。孤要诸侯知，凡图乱者，必反噬自身。礼，不仅是镇民之器，更是试探诸侯之网。此祭之后，便是真正的局。”
到此处，他的眸光如刀，遥遥望向东方。
——
夜幕再次笼罩陵前，百姓渐渐散去，然而镐京之内，暗流未绝，反因今日血战而更急更烈。
只是，凡心所向，已渐分明。
关东诸侯听闻此祭，不少人心头一震，亦有人暗暗咬牙，誓要再动更大的试探。
而周公之谋，已不再仅是镇乱，而是以礼为枢，以心为刃，步步将诸侯引入大义与暗流的正面冲撞。
——
这正是：
祭坛火熄乱徒斩，钟鼓声中誓语寒。
先王在心不惑，大义如山镇关东。
这一夜的祭礼，使百姓心安，却令诸侯更觉压迫；暗流虽未断绝，却已被逼入险境，而周公的谋局，正悄然逼近真正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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