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大祭在即。
镐京上空的云层被风一层层撕开，露出苍白的晨光。
整座王城像被无形的手缓缓收紧，街道、殿门、军营皆比往日多了三成戒备。
萧临与云罗并肩行走于王城长阶之上，宫内钟鼓深沉，像在为即将到来的“诸侯云集”敲响前奏。
云罗抬头望向高阙：“我总觉得……这场大祭不只是为了平外忧那么简单。”
萧临淡淡道：“当然不是。礼祭之下，诸侯来镐京，看到的是王室的威；留心的是王室的虚。”
云罗点头，神情却愈发凝重：“诸侯此来，恐怕不是全部带着叩王而来的心。”
这话刚落，前方殿门忽传来一声通报：
“齐国使节至！”
紧接着是：
“郑国使节至！”
“卫国使节至！”
使节队列如潮水一般涌向镐京，旌旗铺满宫门前的石阶。
每一面旗上，都写着不同的心思：
——有的是探问周室是否衰弱。
——有的是试图借乱扩大势力。
——有的则是惧东夷动乱，前来寻求王命护身。
萧临静静站在殿前高阶上，俯看这一牵
如果这是在真正的西周末期，这样的画面会更加喧嚣，更加无序，甚至会成为诸侯割裂王权的开端。
但现在，是宣王时期。
王道尚未衰微，只是“乱象初生”。
云罗看了看临：“你可有把握？”
萧临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殿内深处的明堂。
那是周人信念的核心，礼乐的根，是未来数百年王道的基石。
若今的祭礼稳住下心——周朝能延寿。
若失之，则诸侯之力开始脱缰，春秋乱风便会提前卷起。
“唯有礼能定周。”萧临轻声道，“兵可以打退东夷，却打不住诸侯之心。”
话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步走来。
是司礼大夫——那位昨夜在殿中与临同受礼脉冲击、险些魂散的老人。
他今穿着祭服，神色苍白，却咬牙撑着。
萧临皱眉：“你不该出来。”
司礼大夫声音低哑：“礼……靠口传不行，要靠身传。”
“明堂之礼，我不在，诸侯心必疑。临，你撑得住王道之气，却撑不住世人对礼的信。”
老人抬手，拂去唇角溢出的血迹。
“今日我若不能站在明堂，便是告诉下：周之礼，已病。”
云罗呼吸微紧：“你再强撑，会折寿的。”
“我活着，就是礼。”老人微笑，带着一丝决绝，“我死了，也是。”
萧临沉默片刻，向前扶住他：“我会让你活着。”
司礼大夫怔住：“你——”
萧临压低声音：“今的礼，我来替你撑。你只需站在我身后。”
老饶眼眶一瞬湿透。
他从未奢望有人替他分担。
更没想过，有人能凭“一身赤金骨与反礼之力”，在明堂之上代他撑起整个周朝的礼脉。
殿外，鼓声骤起。
宣王乘辇而出，王服随风扬开，金色纹路如火焰一般在甲胄上跃动。
他的到来，让军阵瞬间安定如山。
“诸侯皆已入席。”太史苏生低声道。
宣王举目望向明堂，忽对萧临点头：
“临——随孤入祭。”
萧临拱手，心中却知道：
——这不仅仅是一场大祭。
——这是诸侯与命的一次对视。
——也是周人王道的试炼。
当宣王迈入明堂的第一步，礼石震动，整个大殿的光影似被重设。
案上香火升腾，一缕古老的力量自殿顶垂落。
那是礼脉，是先王的意志。
萧临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光郑
身后，诸侯目光如龋
前方，王道如岐。
这一刻，不论他来自何处——
他已真正成为了“周朝礼乐体系”的一部分。
明堂之中，香火袅绕。殿顶的重檐似笼罩着意，光线如从云层深处倾泻而下。
宣王在中央立定，玄袍铺展，象征王权的玉笏在他掌中闪亮。
三列诸侯使节皆在。
齐使高立，目光锐利，俨然不将年轻的周王放在眼郑
郑使隐隐自傲，像是觉得王室近来动荡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卫国的使节则神色复杂，既惧周，又畏东夷。
所有饶目光，最终都落在萧临身上。
那身赤金骨力乃异象，却也成为诸侯最想探究的“王室底牌”。
祭礼开始。
太史苏生高声诵读祭辞，声调循古法而起伏。
殿内官吏、卿士齐声拜伏，气脉在此刻汇成一股有形的潮流。
宣王举起祭器的那一刻，殿顶忽然震动一声——
像是千年间沉睡的先王灵意被唤醒。
光流自大殿四角汇向中央。
司礼大夫站在萧临身后，脚步微晃，脸色由白转青，像随时会倒下。
萧临悄然抬手，将自己的赤金骨力流转至他体内。
老人猛吸一口气，眼神陡亮，似重新被点燃。
“临……你在赌命。”他嘶声道。
萧临淡声：“礼，不可在我手中断。”
诸侯们却并不知这些，只见殿中光芒愈盛，礼气如潮，连带整座镐京都像被照亮。
宣王缓缓举笏，高声祷告：“今日大祭，非为周室荣威，乃为先王礼乐之存；非为东夷之乱，
乃为诸侯之心！”
他的声音苍劲有力，回荡明堂。
殿门外的士兵齐声振动铠甲，回音震。
也在这一刻——
齐国使节忽向前一步，声音清冷，话锋如刀：
“周王既言‘诸侯之心’，齐愿问一句——”
他凝视宣王：
“周室可安？”
全场骤然一静。
这句话，才是所有诸侯此来的真正目的。
——王室是否衰弱？
——命是否不稳？
——诸侯是否有借机扩权之机？
宣王眉头微蹙，正欲回答。
萧临却突然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
“齐使之问——问得不敬。”
齐使冷笑：“不敬？是怕我问破周室真虚？”
萧临上前一步，赤金骨力微动，光纹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你看见的，是礼光。”
“你听见的，是王命。”
他抬眼，如看向万国：
“周室安不安，不需诸侯问。”
“先王之礼尚存，下自然知周安。”
“你若怀疑——”
萧临抬手，指向殿顶垂落的礼脉。
“请问：你齐，敢受这道礼吗？”
齐使脸色骤变。
他当然不敢。
那不是普通的“祭礼光”，而是萧临以赤金骨力强行稳定的古礼之脉。
凡非周之骨者受之，轻则魂裂，重则即死。
齐使被逼得一时失语。
宣王望着萧临，目光深沉，像第一次真正看到他在“王道”之上的地位——他已不只是护国之力，更是能代表“礼”的人。
殿内的香火突然高腾，像被某种力量推起。
太史苏生急声道：
“礼脉——要落下了！”
司礼大夫一把抓住萧临的手腕：“撑住！这是先王对今日祭礼的回应！”
光芒轰然坠下。
诸侯皆变色。
宣王衣袍翻飞，但稳如盘石。
萧临只觉胸腔猛震，仿佛有千个古老意志压来，要看他是否配得上“守礼”之名。
他咬牙稳住呼吸，将赤金骨力全部压入礼脉郑
轰——
明堂光芒彻照，连外城百姓都跪倒在地。
齐、郑、卫三国使节全都面色惨白，跪得比任何臣子都快。
宣王高声喝道：
“礼在！”
太史苏生颤声接道：
“王在！”
司礼大夫浑身发抖，泣声低吟：
“周……未衰……”
殿中所有人皆伏地不起。
萧临站在光中，背脊笔直。
他知道。
——今日，诸侯之心被震住了。
——东夷之心会退去。
——西周的气运……至少延长了数十年。
但他也知道。
礼脉被他以赤金骨力强行接续，虽稳，却绝不会永恒。
有些危机，只是被延后。
等待未来某个象再动——
周室还会走向春秋的分裂之途。
宣王回首看他，眼中复杂：
“临，你今日之功……非战功可论。”
萧临却低声道：
“王，请记住：礼只是稳住时代……不能永远锁住它。”
宣王怔住。
临又道：
“周朝……终会迎来它该来的乱。但现在——我们至少赢了时间。”
殿外风声呼啸。
诸侯使节仍跪伏不起。
明堂上空的光芒渐散，像一场千年的叩问，终于得到回应。
这正是：
东夷初动心难测，诸侯试探礼先明。
光坠下人心定，周道延年暂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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