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帝星垂照、祖龙加身后，林星痕身上确实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是那个五岁的孩童，喜欢在书院里奔跑，会被竹蜻蜓吸引注意力，也会因为背不出课文而被林父温和地训诫。但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那份潜藏的不凡，总会悄然流露。
譬如，他午睡时翻身压到的一株草，非但没有蔫萎，反而在几日间长得格外茁壮，叶片翠绿欲滴，仿佛汲取了某种非凡的养分。
譬如，他偶尔望着窗外下雨，那雨滴落下的轨迹，在他眼中会变得异常清晰而缓慢，他甚至能“看”到水滴内部折射的微虹光。
再譬如，他对星辰的运行，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张良有时会指着夜空随口考教他某颗星的名称，他总能准确出，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那些星辰此刻是“欢欣”还是“沉寂”。
这一日，张良在院中石桌上铺开一张简陋的星图，正在推演某个无关紧要的星象变化。林星痕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双手托腮，看得津津有味。
“先生，”看了一会儿，林星痕忽然指着星图上一处代表星辰轨迹的弧线，声问道，“为什么这颗星星，一定要这样走呢？它不能…拐个弯吗？”
张良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星辰运行，自有其轨道，受宇宙大法则约束，这是此界修行者的共识。一个五岁孩童，却问出了近乎“为何要遵循规则”的本源性问题。
张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星痕，你觉得，它为何不能拐弯？”
林星痕蹙着的眉头，努力思考着，组织着语言：“嗯…好像…有很多看不见的线，拉着它，让它只能这么走。这些线…很结实。”他伸出手，在星图上方比划着，仿佛能触摸到那些无形的引力与规则之线。
张良心中震动。这已不是简单的观察力，而是直接感知到了支撑宇宙运转的底层规则架构！这份灵觉，恐怕连许多 真仙、仙 都未必具备。
他放下笔，斟酌着用词，尽量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星痕看得没错，确实有无形的‘线’，我们称之为‘法则’或者‘道’。星辰运转，四季轮回，生老病死，都遵循着各自的‘道’。这‘道’，是地万物存在的根基。”
林星痕似懂非懂，又指向星图中代表“虚无吞噬者”最终被封印的那片模糊区域（张良并未标明具体事件，只以星域异常代替）：“那这里呢？这里的‘线’…好像断掉了，乱糟糟的，不舒服。”
张良瞳孔微缩。那片星域确实因为林凡与虚无领主的终极一战，导致局部宇宙法则崩坏，至今未能完全平复。这等隐秘，星痕竟也能感知？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让那里的‘道’受了伤。”张良避重就轻，“所以看起来会有些乱。”
“受伤了…”林星痕声重复着，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黯然与责任感悄然滑过，仿佛那片法则的伤疤，与他有着某种莫名的联系。他抬起头，再次问出一个让张良措手不及的问题：
“先生，‘道’…会死吗？”
张良彻底怔住。
这个问题，太过宏大，也太过沉重。法则的消亡，往往意味着一个概念、一种秩序的终结，那是比星辰寂灭、宇宙热寂更加终极的“无”。
他看着林星痕那双纯净无瑕、却又仿佛能映照出宇宙最深奥秘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这孩子的问题，已然触及了 大罗金仙 乃至 道祖 才会思考的范畴。
就在张良沉吟之际，林星痕却自己晃了晃脑袋，注意力被空中飞过的一只羽色鲜艳的鸟儿吸引了过去，刚才那个沉重的问题仿佛只是他随口一问，转眼便抛在了脑后。
“先生，快看！那只鸟好漂亮！”
张良看着重新变得活泼的孩童，心中却是波澜起伏。星痕的思维，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向着他前世的层次靠拢。那些深植于林凡灵魂深处、关乎宇宙存亡的思考，正在这具稚嫩的身体里悄然复苏。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过早接触这些终极命题，对一个孩子的成长而言，是滋养，还是一种无法承受的重负？
“是啊，很漂亮。”张良顺着他的话笑道，将星图缓缓卷起。
有些答案，现在的林星痕还不需要知道。有些道路，需要他自己去走，去感悟。
而他和阴曼，嬴政，乃至整个仙秦，要做的，便是在那最终的时刻到来之前，为他撑起一片能够安然成长的空。
只是，那片空之外，来自异宇宙的“深空之眼”，已经悄然睁开，冰冷的视线，正穿透层层位面壁垒，试图再次锁定那融合了祖龙祝福的“火种”之光。
稚子问道，问的不仅是星辰轨迹，或许，亦是未来他自己的命运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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