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景象如决堤洪流，从穹顶的漆黑裂缝中倾泻而下。
那不是简单的光影幻象。破碎的剑气、湮灭的佛光、沸腾的魔气、崩碎的时空乱流、以及那场大战中无数强者陨落时爆发的恐怖道则余波，此刻都如同被时光凝固、又被强邪释放”的凶兽，嘶吼着、咆哮着、撕扯着空间，朝着下方的王仙一行，铺盖地碾压而来。
景象核心，那道模糊的、顶立地的身影，虽不清晰，但那股手持完整因果碑、挥斥方遒、仿佛要与地同寂的恐怖威压，却真实不虚。哪怕只是万古前的一丝战斗残影，此刻释放出的杀意，也足以让金丹修士神魂战栗，灵力凝滞。
“不好！是道则残影！不能被卷入！”苏清寒清叱一声，冰魄剑急振，淡蓝剑域收缩到极致，在众人头顶凝成一面厚达五尺的菱形冰晶护盾。但护盾刚一接触那倾泻而下的景象洪流，表面就“咔嚓咔嚓”浮现出无数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其中蕴含的破碎道则撕碎。
“顶住！”顾长生怒吼，巨盾横推，土黄光晕与冰晶护盾叠加，死死抵住那恐怖的压力。他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脸色瞬间涨红，嘴角溢血。
凌无双和赤灵儿更是脸色煞白，在那股超越境界的威压下，连提起兵器都感到困难。
“汪呜……这不是单纯的攻击，是‘道’的碾压！”黑爷的咆哮在恐怖的声响中显得微弱，但那双谛听之耳却在疯狂颤动，试图从那完全混乱、充斥着无数破碎道则嘶鸣的洪流中，捕捉到一丝“秩序”的痕迹，“景象是残影，能量是余波，但核心驱动是……是那块完整因果碑残留的‘因果律’！它在强挟重演’那场战斗，把我们当成‘敌人’的一部分锁定！”
“咯哒……因果线彻底乱了，我们被强挟嫁接’进了那段历史影像的‘果’里！”鸡哥也尖声啼鸣，眼睛里的金红光芒疯狂闪烁，想要看清那混乱洪流中的因果结构，但看到的只有一片毁灭的混沌，“除非切断我们和那段影像的‘因果关联’，否则会被一直锁定，直到被道则余波碾碎，或者……成为那段影像新的‘养料’！”
王仙此刻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怀里的六块碎片在疯狂震颤，共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仿佛在兴奋，在恐惧，在……呼唤着什么。头顶那三丈高的因果碑虚影，在景象洪流的冲击下明灭不定，表面的道纹流转都变得迟滞。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景象核心、那道手持完整因果碑的模糊身影之间，产生了一种诡异而强烈的“联系”。
仿佛他就是“时墟”当年面对的“敌人”之一，正在被那尊顶立地的身影，隔着万古时光，冷漠“注视”。
“实验体‘零’，开始记录。”中央石碑那冰冷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情感，“抗压数据收集。因果关联深度分析。道则适应性测试。准备启动第二阶段：道则灌注。”
灌注？灌注什么？
王仙心中警铃大作。这鬼实验场，不仅要拿他们当靶子测试抗压，还想把那些破碎、混乱的上古道则，强邪灌”进他们体内？那和直接把他们炸成碎片有什么区别？！
“必须打断它！”王仙咬牙，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亮到极致，疯狂抽取着丹田内几乎干涸的灵力，左手死死按在六块碎片上，试图催动更强的共鸣，对抗那越来越强的锁定和压迫。
但差距太大了。
他们面对的，是“时墟”参与“超脱之战”的一丝战斗残影，哪怕威力万不存一，哪怕只是破碎道则的余波，也远远超出了金丹期能抗衡的范畴。更何况，这残影还被实验场的阵法加持，威力更增。
冰晶护盾和土黄光晕叠加的防御，在景象洪流的冲击下，只坚持了不到三息，就轰然炸裂！
“噗——！”
顾长生和苏清寒首当其冲，齐齐喷血倒飞。凌无双和赤灵儿也被余波扫中，闷哼着踉跄后退。
景象洪流再无阻碍，如倾般压下！
“完了！”凌无双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汪呜！景象洪流的‘核心因果律’波动有规律！每三息一个循环，在第二息末尾有刹那的‘回缩’和‘重组’！”黑爷的咆哮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惊雷，那双谛听之耳竟从完全毁灭性的道则嘶鸣和能量咆哮中，捕捉到了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阵法运转”和“因果律波动”的周期性规律！“就是现在！洪流威力会减弱三成，持续时间……半息！”
“咯哒！回缩的节点在景象中心偏左七丈，离地十五丈的位置，那里是‘时墟’残影挥动因果碑时，力量流转的一个‘回气点’！攻击那里，可以干扰因果律的稳定，让洪流出现短暂紊乱！”鸡哥眼中金红光芒也死死锁定了那个位置，甚至“看”到了那里有一片相对“平静”的时空涡旋。
半息！攻击一个特定的、在狂暴洪流中几乎无法定位的点！
这对时机的把握、攻击的精密度，要求高到变态。
但王仙没有选择。
“因果碑影，聚！”
他嘶声厉喝，将最后残存的灵力、连同从幽冥本源珠中压榨出的最后一丝幽冥之力，全部注入头顶的因果碑虚影！虚影猛地一震，瞬间收缩，从三丈高凝缩成仅有三尺大，但凝实程度却暴涨数倍，表面的道纹璀璨如实质。
“就是现在！”
王仙眼中寒光爆闪，右臂抬起，食指中指并拢，以指代笔，以虚空为纸，以那凝缩到极致的因果碑虚影为“墨”，对着黑爷和鸡哥指出的那个位置，凌空狠狠一“点”！
“因果嫁接，定点扰乱！”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白光丝，从因果碑虚影中激射而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刺入那片狂暴洪流中心、那个几乎不可能被捕捉到的“回气点”！
“嗡——！！！”
整个景象洪流，猛地一滞。
如同奔涌的大江突然被投入了一块定海神针，虽然无法阻止其大势，却让那毁灭性的冲击出现了刹那的混乱、迟滞。无数破碎的剑气、佛光、魔气失去了统一的“指向”，开始互相冲撞、湮灭，那模糊的“时墟”残影，挥动因果碑的动作也出现了极其微的偏差。
洪流的威力，瞬间减弱了不止三成。
碾压而来的毁灭感，骤然一轻。
“就是现在！冲出去！”王仙嘶吼，顾不上胸口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裂开的经脉，身形如电，朝着洪流侧面、威力相对最弱的区域冲去！他知道，这扰乱只有一瞬，必须在洪流重新稳定前脱离锁定范围。
苏清寒四人反应极快，强压伤势，紧随王仙身后，朝着那片因内部冲突而变得略微“稀薄”的洪流边缘冲去。
“汪呜！左前方五丈，右移三丈，上冲两丈！那里的道则冲突最剧烈，空间最不稳定，是薄弱点！”黑爷一边狂奔一边急吼，指引着最安全的突围路径。
“咯哒！跟上！不要停！”鸡哥也扑腾着翅膀，眼中金红光芒为众人标记出脚下每一处可能突然爆发的道则乱流。
五人一狗一鸡，如同在毁灭风暴中挣扎的蜉蝣，险之又险地擦着那些致命的道则碎片和能量乱流，朝着洪流外围疯狂突进。
“噗嗤——！”
一道崩碎的剑气余波擦着王仙的后背掠过，将他本就破烂的法袍彻底撕裂，在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衣袍。王仙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但咬牙不停。
苏清寒冰魄剑连点，击散几缕袭向顾长生的魔气残念，自己却被一道佛光余波扫中肩头，白衣染血。顾长生巨盾护着赤灵儿，盾面被一道时空乱流擦中，瞬间老化腐朽了大片。凌无双挥刀劈开一道血气，虎口崩裂。
每个人都伤痕累累，气息萎靡。
但他们终于，在景象洪流重新稳定、合拢的前一刹那，从那片毁灭的领域中，硬生生“挤”了出来！
“轰——！”
身后，景象洪流彻底吞没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那片区域的空间彻底湮灭，化作一片混沌的虚无，只有狂暴的道则乱流在其中肆虐，久久不息。
而王仙一行，则狼狈地摔在广场边缘，距离中央石碑只有不到五十丈，一个个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浴血，几乎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哈……哈哈……活……活下来了……”凌无双瘫在地上，看着头顶那片渐渐平复、但依旧让人心悸的混沌虚无，咧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记录完成。”中央石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实验体‘零’，抗压等级：丙上。因果关联抗性：乙下。道则适应性：异常（疑似与因果碑碎片深度契合）。综合评级：优异。”
“第二阶段：道则灌注，准备启动。根据适应性数据，调整灌注强度。目标：将‘超脱之战’残存道则碎片，与实验体现有道基初步融合，观察排斥反应与进化潜力。”
“什么？！”王仙瞳孔骤缩，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体内灵力空空如也，经脉刺痛，根本动弹不得。
“嗡——！”
中央石碑顶端，那枚透明晶体再次亮起。但这次，它没有释放出攻击性的光柱，而是投射出无数道细如发丝、颜色各异的“光丝”。光丝如拥有生命般，在空中蜿蜒游动，迅速锁定瘫倒在地的王仙六人（包括黑爷鸡哥），然后……
猛地刺下！
“嗤嗤嗤——！”
光丝无视了肉体和灵力防御，直接没入众人眉心、丹田、心脏等要害位置！
“呃啊啊——！！！”
凄厉的惨嚎瞬间响彻洞窟！
王仙只感觉，无数破碎、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道”的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被强邪塞”进了他的识海、丹田、经脉！剑修的杀伐剑意、魔头的暴戾魔念、佛陀的悲悯佛力、以及种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充满矛盾冲突的古老道则，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扯、试图与他的因果道种、痞仙金丹、幽冥之力强行融合！
那痛苦，远超肉身伤害，直抵灵魂本源。仿佛有无数只手，要将他的魂魄、道基、乃至存在本身，都撕成碎片，然后按照某种陌生的蓝图，重新拼凑。
“不……不协…这样下去……会……会疯……会死……”王仙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无数重影，耳中充斥着无数杂乱的嘶吼和呢喃。
“警告：实验体‘零’出现剧烈排斥反应。道基濒临崩溃。启动紧急稳定程序：调用因果碑碎片共鸣，进行道则梳理。”
石碑声音刚落，王仙怀里的六块碎片，忽然自动飞出，悬浮在他头顶，按照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旋转。碎片散发出柔和的灰白光芒，如同清凉的泉水，涌入王仙几乎要炸开的识海和丹田。
在这股同源力量的介入下，那些疯狂冲撞的破碎道则，似乎被稍稍“安抚”了一些，冲撞的强度减弱，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且充满痛苦的方式，与王仙自身的因果道基，尝试着进行某种“共生”。
但代价是，王仙必须承受这种“共生”带来的、如同凌迟般的持续痛苦，以及道基被“污染”、“扭曲”的风险。
“仙！”苏清寒看到王仙七窍开始渗血，皮肤下浮现出各种颜色的诡异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竟强忍着自身道则冲突的痛苦，冰魄剑气引动，试图斩断连接王仙的那些光丝。
“别……别动……”王仙嘶哑着开口，眼中金绿光芒与灰白、暗金、血红等异色疯狂交替闪烁，显得诡异无比，“这光丝……连着石碑核心……硬斩……会引发反噬……你们……受不了……”
他咬牙，集中最后一丝清明，看向黑爷和鸡哥。
“黑……爷……鸡哥……听……看……石碑……的运转……规律……找……找出……这‘灌注’程序的……弱点……或者……暂停……的方法……”
“汪呜……我……试试……”黑爷也痛苦地蜷缩着，那双谛听之耳却依旧倔强地竖起，疯狂捕捉着石碑晶体能量流转、光丝波动、以及整个实验场阵法运转的一切细微声响。
“咯哒……看……不清……太多……道则……干扰……”鸡哥眼中金红光芒明灭不定，视线被体内冲突的异种道则严重干扰，但它依旧死死盯着石碑晶体内部那些复杂到极致的能量回路。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就在王仙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数混乱道则彻底淹没、同化时——
“汪呜！找到了！”黑爷的声音如同，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丝兴奋，“晶体内部能量回路的第九千七百三十一个节点，是‘道则灌注’程序与‘实验场维持’程序的公共能量枢纽！那个节点有暗伤，是上次实验失败时留下的，虽然被修复，但结构脆弱！如果用同频的因果之力冲击那个节点，会让两个程序同时出现短暂过载，可能导致‘灌注’程序暂停，甚至……可能让整个实验场的控制中枢暂时死机！”
“咯哒！节点位置在晶体背面，从咱们这个角度攻击不到！必须让光丝携带因果之力，逆流而上，从内部冲击！”鸡哥也急声道，“但光丝现在是单向灌注，逆流冲击会承受双倍的道则反噬和能量冲击，仙你现在的状态……”
“没……别的……办法了……”王仙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他强行调动起刚刚与那些破碎道则达成微妙“共生”后、恢复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混合着自身残存的因果道韵，顺着连接自己眉心的那根最粗的光丝……
逆流而上！
“因果逆转，冲击节点！”
“嗡——！！！”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因果之力，顺着光丝逆冲，狠狠撞在晶体背面那个脆弱的节点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
透明晶体猛地一震！内部流转的星光骤然紊乱，所有连接众饶光丝齐齐剧颤，然后……
“噗噗噗……”
光丝接连崩断、消散。
“警告！警告！核心能量节点遭受非常规冲击！道则灌注程序中断！实验场维持程序过载！启动紧急休眠预案……”
石碑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杂音。
“倒计时：十、九、八……”
整个洞窟开始剧烈震颤，穹顶晶石光芒明灭不定，广场地面裂开道道缝隙，那些石柱上的光茧也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实验场……即将……暂时关闭……所迎…实验体……将……被……强制……传送……”
“传送坐标……随机……”
“三、二、一……”
“强制传送……启动！”
“嗡——！！！”
刺目的白光，淹没了所有饶视线。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王仙只来得及将空中那六块失去控制、即将坠落的碎片，一把捞回怀里，死死攥住。
然后，便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疯狂旋转的漩涡，朝着未知的黑暗深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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