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到深夜，莱恩不断补充着关键信息，解答着疑问
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早已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连续的战斗、科尔孙的惨烈净化、鹰落峡的伏击、一路的奔波、王庭上的对峙....铁打的身躯也到了极限
虽然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脸色在炉火的映照下还是显得有些苍白，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倦怠
阿尔斯兰敏锐地察觉到了莱恩的状态
他趁着讨论某个后勤问题的间隙，他低声对父亲“额祈葛（父亲），莱恩大哥从与我相遇并救下我开始，便一路血战至此，未曾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具体部署，不如先由谋臣们商议草案，待莱恩哥恢复精力，再行定夺？寻找卡尔文和清剿活尸的行动，也需时间准备，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私底下，阿尔斯兰从不叫格根父汗，而格根也很喜欢这种不带权位色彩的父子关系，这也是诸多子嗣中他最中意阿尔斯兰的原因
然率直，想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受框束
格根可汗闻言，目光落在莱恩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疲惫，立刻后知后觉的点头，带着一份长辈的关切
“你得对，是我疏忽了！莱恩，你立刻去休息吧！我已命人在王族营区为你准备了最温暖的毡房，备好了热汤和食物，什么都不用想，好好睡一觉！”
“先把身体养好，等恢复力气，接下来的硬仗，还需要你！”他转头对阿尔斯兰吩咐“阿尔斯兰，你亲自送莱恩过去休息，确保无人打扰！”
“是，额祈葛！”阿尔斯兰立刻起身
莱恩也确实感到支撑到了极限，便不再推辞，起身对可汗和众人行了一礼
“多谢可汗！”
随后在阿尔斯兰的陪同下，他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出了依旧议论声不断的金顶宫帐
深秋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全身，带着草原特有的、清冽又略带枯草尘土的气息，猛地灌入肺腑，让莱恩精神微微一振，却也让他感到一阵冰冷的刺骨
连绵不绝的王庭毡房群落早已笼罩在明亮的夜色之下，但喧闹的声浪却不曾停熄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骑兵举着火把，在营区间穿梭传令，急促的马蹄声敲打着地面；远处传来牛羊焦躁的哞叫；一些毡房前，牧民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金箭令已下，可汗的命令正在调动集结
战争的阴云，或者，对抗地狱瘟疫的硝烟，已经笼罩了这片广袤的草原
今夜注定是不少饶无眠之夜
点点灯火如同星辰般次第亮起，从金顶宫帐周围贵族们的华丽大帐，一直蔓延到外围层层叠叠、如同灰色海洋般的普通牧民营帐，好似漂浮在大地上的银河
阿尔斯兰引着莱恩，穿过一片相对安静、守卫森严的王族营区
这里的毡房更大更华美，地面铺着厚实的毡毯
阿尔斯兰在一顶宽敞、门口挂着厚重挡风毛毡的毡房前停下“莱恩哥，这里就是为你准备的，里面东西都齐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门口的侍卫，他们会像对待王子一样服侍你！”
他关切地看着莱恩苍白的脸“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多谢，阿尔斯兰，你也早点休息”莱恩点点头，拍了拍年轻王子的肩膀
阿尔斯兰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作为王子，他也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莱恩掀开厚重的毛毡门帘，一股混合着新鲜羊毛、干草和温暖炉火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外界的寒意，身体的疲惫感瞬间排山倒海般袭来，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软
他只想立刻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沉入无梦的黑暗
莱恩走到矮几旁，端起那碗肉汤，温度透过粗陶碗壁温暖着冰冷的手指
凑到嘴边，正要喝上一口，让暖流驱散体内的寒意，毡房的门帘便被一只手给拉开了一角
“怎么没发现我跟在后面，臭子”
“怎么可能没发现，你的脚步大的像棕熊狂奔啊，老头”
来人正是作为丹马克使团而来到鞑靼草原的称号骑士，莱恩的老熟人，诺贝尔
见诺贝尔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自己对面，开始大快朵颐吃起了侍女们给自己准备的炖羊肉，莱恩无奈的笑了笑
“好久不见了，诺贝尔大人，你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没办法，战争磨人啊，我也是恢复了好一段时间才把这身膘养回来”
诺贝尔嘬着骨头，无奈的笑笑“你子怎么神出鬼没的？怎么跑到基辅草原来了？”
“诺贝尔大人你才是吧，你现在是成信使专业户了吗？怎么又派你来干这费力的差事？”
“好子，当上男爵...哦不，当上自由市的继承人就是不一样，话都不客气了哈”
“哈哈，哪有这回事”莱恩撑着身子，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才终于轻松了不少
他已经太久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和人相处了，即便是在草原上遇到阿尔斯兰、阿勒坦这些值得深交的好人，他也不敢百分百的放下警惕
但是面对自己的老上司，他还是十分信得过的
不过他诺贝尔消瘦，不止是开玩笑
他注意到，虽然诺贝尔的体态看上去，比在两年前的约灵时还丰韵不少，但明显不正常
脸颊、手臂、肚腩都是肥嘟嘟，满满赘肉的模样
但脖颈、关节那松垮的皮肤和完全不对劲的肉感缺失，和那雪白到有些病态的肤色，无疑提醒着莱恩，诺贝尔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对
他关切的看着诺贝尔，严肃问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看上去有些不妙....难道你又使用圣躯化了？”
那种可怕的，扭曲人类生理构造的力量，莱恩至今还心有余悸
诺贝尔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沉默地喝了一大口肉汤，随后打了个饱嗝
“怎么样，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对我所一切力量都有代价，大概有所认知了吧....”
着，他羡慕又担忧的看着莱恩那虽然满满疲惫，但却健康充满生机的强壮身体
“你是有本事的，当初在我手底下干活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只不过也要注意克制，不要被力量迷失了双眼，不然也容易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神官们怎么？教廷就不管管吗？”
“管？”诺贝尔苦笑一声“管什么？不如我这种状态才是正常吧”
他的目光有些飘忽，只不过嘴上还是不停的，一边咀嚼着炖肉一边开口道
“我也不是什么才，走了狗屎运才借着国王的面子得了这个称号骑士的力量，威风了这么多年也早就够本了！”
“要不是克努特和马格努斯这两个老伙计，教廷的礼物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最起码也得去安条克前线打上三年硬仗！”
“上了安条克，那可就由不得你了，不用上全力，死亡不过是瞬间的事，一点副作用又算得了什么？”
诺贝尔从没有和莱恩提起过，其实他是国王兄弟俩的老弟，从跟着他们一起长大的，不然也不会潇洒这么多年却不用承担太多封建义务
这次的日德兰战争，为了保住克努特的王位，诺贝尔也是下了死力了
可他的实力终究有限，如果不是戈弗雷大人出手，连圣躯化都打不过贝尔塔手下骑士的他，恐怕真的要交代了
“三年！”
他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莱恩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瞬间一凝
那是一个奇怪的分配，奇怪到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手上
中指和食指充满肉感，甚至手指上的戒指都嵌进了肉里，紧到拿不下来
可另外的手指，却枯瘦如骨，就像被怪异的插在肥嘟嘟的手掌上，让人看了都觉得浑身发毛
“最坏的情况，再有三年，这具身体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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