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靴底刚踩上实土，沙狐便猛地将他拽向东南。十丈外，十二尊镜傀正从流沙中升起，脚下银沙泛着金属光泽，像是被某种力量淬炼过的铁屑。那渗出银液的铁树种子裂口扩大，液体滴落处，沙地迅速硬化，形成细密的网状纹路，朝烽燧方向蔓延。
他抬手，星砂自袖口滑出，在身侧凝成一道弧线。红柳精灵从衣摆缝隙钻出，根须贴地疾行，刺入银沙网的节点。刚一接触，根尖便发黑萎缩，像是被无形火焰灼烧。李文皱眉，指尖一引，三株金合欢精灵跃上高处，球果对准银沙网喷射带刺种子。种子嵌入沙网，毒素顺着纹路扩散，硬化速度减缓。
“守住入口。”他低声。
云姬从后方快步上前，手中罗盘指针旋转不止。她没话，只是将罗盘按在烽燧石基上。指针猛地一顿，指向密室方向。李文点头，木剑横握，一脚踹开半掩的青铜门。
门内腥风扑面，三具镜傀已站在陶盆前，骨铲高举，螺旋纹在昏光下泛着冷色。李文甩手掷出星砂，缠住其中两具镜傀的手臂。红柳精灵趁机从墙缝钻出，藤蔓如矛，刺穿关节。第三具镜傀的骨铲已劈下，陶盆应声裂开。
“心！”云姬的声音撞在石壁上。
银沙自盆底喷涌，悬浮空中，凝成十二张人脸。无眼无鼻，只有一张扭曲的口，无声开合。最近的一张人脸猛然前扑，族人中有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粮袋炸裂，种子洒满地面。
李文咬破舌尖，血雾喷出。金合欢精灵立刻收缩花盘，球果密集炸开，罩住人脸。刺毛嵌入银沙，毒素注入。人脸扭曲，却未溃散，反而张口咬住一根茎秆。李文挥剑，剑身穿过虚影，毫无阻滞。
云姬甩出三道符纸，贴在人脸表面。符纸自燃，青火跃动，人脸终于缩回，银沙如退潮般回流陶盆。铁树根部的锁链断口微微颤动，像是有东西在内部挣扎。
“那不是树。”云姬盯着陶盆，“是容器。”
李文没答，俯身拾起一块陶片。裂口边缘有细密刻痕，与粮车上的族徽轮廓一致。他指尖一动，星砂扫过刻痕，纹路延伸，竟与磁沙盘中的某段星轨吻合。
门外传来沉闷撞击。沙狐低吼，守在门口。李文回头，十二尊镜傀已围住烽燧，手中银链交错，搭成环形网，贴地铺开。麦芒精灵的根须刚触到沙地，就被一股无形之力强行拔起，悬在半空。
“它们在抽地气。”云姬迅速布下三张符，贴在石基裂缝处，“再这样下去，植物精灵会枯竭。”
李文将木剑插入沙地，剑柄翡翠骤然发亮。精元自剑身扩散，形成反斥力场。根须缓缓回落，但刚一接触沙地，银链网便震颤起来，力场出现波动。
“撑不了太久。”他。
沙狐突然转身，叼来三捆干草，堆在门口。李文明白其意，星砂引火，干草燃起。沙狐跃出，口中衔着燃烧的鬼针草，扑向最近的镜傀。火焰沾上镜傀腿部，迅速蔓延。其余沙狐紧随其后，逐一突袭。
银链网出现松动。李文抓准时机，扯下腰间锦囊，三百粒荞麦种子倾泻而出。种子落地即生，三米高的麦浪拔地而起，形成环形屏障。镜傀的银链缠上麦秆，猛力拉扯，麦秆弯曲却不折，韧性远超寻常植物。
“戌时三刻。”李文低语，抬头望。月轮边缘已现暗影，月潮将至。
金丝蚕群在麦浪后方吐丝，荧光细线黏住三具残缺翅膀的镜傀。李文召来麦芒精灵，茎秆交缠，组成活体撬棍，插入流沙。撬棍下压，沙层翻起，露出一段青铜管道。管道表面刻满星图，与磁沙盘中的残片完全对应。
地下轰鸣加剧，像是有巨轮在深处转动。云姬的符纸无风自动，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她按住磁沙盘，沙粒悬浮，映出地下结构——管道呈网状延伸，所有分支最终汇聚东南方。而银沙正顺着地脉，朝同一方向流动。
“那里不是安全区。”她声音发紧，“是源头。”
李文盯着管道，指尖星砂渗入刻痕。星图激活瞬间，管道内传来齿轮咬合声。三具被黏住的镜傀突然剧烈挣扎，翅膀挣断丝线，飞向地下。其余镜傀迅速后撤，沉入流沙。
“追。”李文抬手，麦芒精灵在前开路，金丝蚕群沿管道吐丝标记。
沙地松软，每走一步都需稳住重心。云姬紧跟在后，罗盘始终指向东南。行至二十里外，地表浮现出金属光泽，像是有液体在沙下流动。李文蹲下，手掌贴地，感受到细微震动。
前方沙丘塌陷，青铜管道露出更多段落。金丝蚕刚吐丝标记，管道口突然涌出百名镜傀，整齐列队。领头者身形瘦高，眼眶中嵌着两枚银币，边缘磨损，露出内层星纹。
李文挥手，所有进化的植物精灵涌出，形成三层防御矩阵。麦芒在外，金合欢居中，红柳根系深入地下，构建稳固支撑。
银瞳祭司抬起手，抛出一只陶罐。罐体未落地，李文剑气已至，劈成两半。罐中露出一块跳动的星辰碎片，光芒不稳，像是被强行剥离的星核。
“果然在你这。”祭司开口，声音如金石相击。
他银币般的瞳孔缓缓转动，所有镜傀同时举起骨铲。李文目光扫过，每把骨铲上的螺旋纹，都与自家粮车族徽的刻痕完全一致。
“你们动过我的车队。”他。
祭司未答，只是将手按在星辰碎片上。碎片强光骤放，植物精灵的叶片瞬间发黄，根系萎缩。红柳藤蔓从沙中抽离，金合欢的球果停止喷射。
李文扯下外袍，罩住碎片。星砂在布料表面交织，形成隔离层，光芒被压制。他喝令族惹上改装粮车，麦芒精灵在前方标记突围路线。
云姬突然拽住他衣袖，掌心罗盘指针以每秒三圈的速度旋转。她声音发颤：“这不是自然星辰……是祭坛在抽地脉精华。”
祭司的笑声响起，不是从口中，而是从四面八方的沙地传来。李文低头，发现所有倒下的镜傀都在动。它们的躯体由银沙重组，关节处泛着冷光，像是被某种力量重新唤醒。
他握紧木剑，剑柄沾了血，滑腻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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