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角残片在袖中硌着腕骨，李文没取出来看，只是将罗盘从怀中移至左手，指尖在星图纹路上轻轻一划。
他正穿过玉门关西哨道，脚步未停。呼衍铁带人封锁了工坊区，连发床弩的威慑也已立下，但那辆疏勒商队的马车背后，还有路没走完。敌军粮仓昨夜传出异常震颤，频率与熔炉异变不同，更像某种封印在松动。他没调兵，只点了三队沙狐精灵随行，沿沙地潜行北上。
刚擦黑，远处粮仓轮廓浮现。一圈淡青色光膜罩在上方，像是水波在夜风里凝住。李文抬手，沙狐精灵贴地滑出，刚靠近结界三丈，便被一股无形力道弹回，其中一只前爪微颤，纤维状绒毛焦了一片。
他蹲下，手指拂过沙面，触到一丝凉意。不是寒气，是能量场的断层。木棉精灵从袖中飘出，通体雪白，形如人，落地后迅速分裂成数十个微粒，沿着结界底部游走。李文闭眼，借罗盘感应其反馈——分子排列呈螺旋嵌套，类似月氏古籍中记载的“三重锁空阵”，靠特定矿物粉维持稳定。
他从袖中取出蜡角，递给木棉精灵。那残片曾沾过运输队的指印，精灵触之即颤，顺着气味指向东北方一截干涸河床。半袋未封口的石粉埋在沙下，灰中带紫，正是月氏禁用的封印石碎屑。
“他们用活阵养死粮。”李文起身，“怕我们烧，也怕我们偷。”
他挥手，百株木棉种子自腰间布袋飞出，落地即生，根系扎入沙中，茎干迅速拉长，纤维丝如蛛网般交织升空。木棉精灵群集于顶端，以丝线逆向模拟结界结构，织出一道倾斜向上的梯形通道。云梯成形，通体半透，与结界光膜几乎同频。
李文抬脚踏上第一阶。云梯微晃，但未崩解。他继续向上，一步一稳。接近顶端时，结界忽然泛起雷光，一道细电扫过云梯中段。三成丝线瞬间碳化，断裂处飘灰如雪。他停在半空，未退。
“有血统识别。”他低语。
从袖中抽出木剑，划开掌心，血珠滴落云梯末端。同时，罗盘轻震，星图微转，模拟出一组古老频率——那是他在精绝地宫时从残卷里破译的月氏王族星轨。结界光膜波动了一下，云梯最后一段悄然接续。
他攀至顶点，踩上结界表面。脚下如踏薄冰，透明之下是粮仓全貌：成堆谷物封在水晶匣中，周围布满符纹，确实难以火攻或搬运。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空中悬浮的囚笼。
一头蛟龙倒悬其中，通体青鳞，角断一截，脊背烙着黑纹咒印，边缘已腐烂流脓。铁链从四角穿入龙身，钉在虚空郑它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偶尔抽搐一下，口角溢出淡绿毒雾，在结界内壁凝成腐蚀斑点。
李文走近囚笼，蛟龙忽然睁眼，瞳孔竖立如刀。一声低吼震得结界嗡鸣，毒雾喷涌而来。他未动，只将甘蔗精灵唤出。精灵跃至前方，吐出甘霖，化作细雨洒向毒雾。两者相触，滋滋作响，雾气退散，但蛟龙仍躁动不止。
“不是敌意，是痛。”他。
罗盘再次轻震，星图调至“镇魂”频段，微光笼罩蛟龙头部。那暴戾眼神略微缓和，喘息渐稳。李文趁机观察咒印——腐烂处有活性，明每日都有新毒注入，不是一次性封印，而是持续折磨。
他召回甘蔗精灵，改召冰莲。冰莲精灵凝气成水，滴落掌心，再与甘蔗甘霖混合。寒与甜交融，形成乳白色露珠，悬浮于指尖。
“这招没试过。”他自语。
抬手，露珠精准落在咒印溃烂处。蛟龙身体猛地一弓，发出闷哼，但未攻击。露水渗入，腐肉开始剥离，黑纹边缘褪色。他持续施术，一滴、两滴、三滴……每滴落下，蛟龙气息便顺畅一分。
约半炷香后，黑纹彻底消尽。蛟龙缓缓抬头，眼中混沌散去，恢复清明。它盯着李文，声音低沉如地底回响：“你……不是月氏人。”
“不是。”
“那你为何破咒？”
“我要毁这粮仓，你若愿助我，可裂其水脉为报。”
蛟龙沉默片刻，尾尖轻颤：“吾名渊蛰，被囚三月，每日以毒咒蚀骨。水脉枢纽在仓底第七层，由双头蛇雕像镇压。毁之，则敌军三日无饮。”
李文点头，抽出木剑，走向囚笼。剑无刃，但他以剑脊猛击铁链连接处，同时催动罗盘震动频率，与锁扣共振。咔的一声，第一根链断。接着第二、第三、第四。
铁链坠落，渊蛰双翼展开，青鳞映着夜光，震出一阵气浪。它低吼一声，俯身冲向粮仓顶部，龙爪撕裂结界一角，直扑下方水脉枢纽。
李文立于结界顶端，云梯开始消解，纤维飘散如絮。他望着渊蛰破入地底，片刻后，远处传来地壳断裂的闷响，紧接着，一股巨流冲而起，水柱高达十丈，随即向敌军营地方向倾泻而去。
他收起罗盘，正要退离，忽然察觉脚下结界残余光膜有异。原本均匀的波纹，此刻在东南角聚成一点，微微闪烁，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他蹲下，手指轻触，感受到一丝极细微的回震——不是能量残留，是信号。
某种东西正在接收这里的数据。
他未动声色，将一粒木棉种子按入沙中，令其根系潜行至信号源位置。种子抵达后传回图像：一块嵌在沙里的青铜片，表面刻着半幅星图，与罗盘内的纹路有七分相似。
李文起身，袖中蜡角残片忽然发烫。他不动，只将罗盘贴回胸口，缓步后退。云梯最后一段已散，脚下结界开始龟裂。远处，渊蛰破出地表，水脉已毁，正盘旋低空，似在等他示意。
李文抬起手，指向北方一处高地。渊蛰会意，腾空而起，龙尾扫过夜云，直扑目标。
他原地未动，盯着那块青铜片的方向。沙面微微隆起，像是有东西正从地下移动。他右手缓缓移向腰间布袋，里面还有三粒未催化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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