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岩壁间穿梭，像刀子刮过石头。李文正站在谷口边缘，手指刚触到罗盘表面，那股震动便从掌心直窜上来。他猛地将罗盘按进沙地，幽蓝光纹瞬间扩散，形成半球状屏障，三头破土而出的沙虫撞在结界上，发出刺耳摩擦声，碎石飞溅。
“有埋伏！”他低喝一声，翻身跃上最近一头驼兽，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块晶石，指尖用力一掐，晶石裂开细缝，一道清冷声音立刻传出。
“是巫神教‘百血唤渊’之术。”云姬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字字清晰，“它们要用活人精血唤醒深渊沙傀，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前哨。”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起伏，数十道沙浪翻涌而起，每一道下都藏着扭曲躯体。那些沙虫通体灰褐，背脊凸起骨刺，口器张开时露出层层叠叠的利齿，扑向粮车与骑兵侧翼。一名羌骑来不及拔刀，连人带马被拖入地下，只留下半截断裂的缰绳在风中晃荡。
李文握紧无刃木剑，目光扫过远处一座孤立高丘。那里站着一个黑袍身影，双手高举，口中吟诵着古老咒语。每念一句，沙虫眼中就浮现出血色符文，动作愈发狂乱。
“呼衍枭。”他低声出这个名字，指腹摩挲剑身。对方没亲自现身，但这种操控生灵、借血祭增强邪力的手法，只有那位匈奴大祭司才用得如此纯熟。
他咬破指尖，鲜血顺着剑槽流淌，在剑面勾画出复杂纹路。这不是普通的符箓，而是以自身气运为引，连接青铜罗盘中隐藏的星图节点。九星连珠之势，需在特定时辰启动，稍有差池便会反噬经脉。
风更大了，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李文闭眼感应罗盘流转的节奏，等到第七次脉动时，猛然睁眼，将木剑插入结界顶端。
刹那间，星图升空旋转，九道光点依次点亮，倒悬如北斗。一股无形波动扫过战场，所有沙虫动作骤停，原本猩红的眼睛开始泛出青白光芒，身躯剧烈抽搐。
紧接着，它们调转方向，朝着高丘上的黑袍人猛冲而去。
“不好！”一名施法的副祭惊叫出声，想要后退，却被一头沙虫当头咬住肩膀，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其余沙虫蜂拥而上，撕扯、啃噬，血雾喷洒在沙地上，迅速被干涸的地表吸尽。
主祭临死前嘶吼一声，撕开胸膛，一团黑雾从中喷出，化作鹰形振翅欲逃。李文抬手一抓，罗盘轻颤，一道金线射出，缠住黑影尾端。那鹰形扭动挣扎，最终在空中炸成碎片，散作缕缕黑烟消散。
他收回罗盘，结界随之淡去。呼衍铁带着残余队伍围拢过来，脸上沾着血污，眼神却依旧锐利。
“清点伤亡。”李文下令，“尸体原地掩埋，不准任何人接触残留黑雾，更不能带回营地。”
呼衍铁点头，转身安排。几名士兵用长矛挑起焦木点燃火堆，火焰跳跃中映出众人疲惫的脸。
李文走到一处沙坑边，蹲下查看。坑底残留着暗红色液体，不是普通血液，颜色偏紫，带有微弱荧光。他伸手捻了一点，指尖传来轻微麻痹福
“这不是人血。”他，“是混合了毒草汁液和某种妖兽内脏炼制的祭引。他们想唤醒的东西，比这些沙虫强得多。”
呼衍铁走来，低声道：“刚才那些沙虫，行动太整齐了，不像野兽，倒像是……被人穿了线的傀儡。”
“就是傀儡。”李文站起身，“真正的目标不是我们，是这场杀戮本身。每一滴血落下，都在为某个更大的仪式添柴加火。”
他望向北方夜空，星辰稀疏，唯有一颗赤红星点悬于际，位置恰好对应罗盘上标记的极北路线。
“呼衍枭想用百人之血唤醒深渊？”他声音很轻，却透着寒意，“那我就让他亲手葬送自己的祭品。”
命令很快传下：全军加速行进，亮前务必穿越黑风峡谷残段。粮草重新分配，伤员安置在队伍中央，呼衍铁亲自带队探路，每隔三十步留下一枚刻有符文的石子作为标记。
驼队再次启程，蹄声沉闷，压在风沙之下。李文走在最后，手中罗盘微微发烫，光路依旧笔直向北，但边缘出现细微波纹，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
半夜时分，队伍抵达一片开阔荒漠。此处地势平坦，沙层松软，脚踩下去会陷下半寸。前方本该是一条古河道，如今已被流沙填平，只剩几根歪斜的枯木桩露出地表。
呼衍铁停下脚步，挥手示意警戒。他弯腰拨开一层浮沙，底下赫然露出一具半埋的人形骸骨，衣料残片上绣着西域商旅常用的云纹图案。
“不是自然死亡。”他，“脖骨断裂，指甲剥落，像是被人强行拖行致死。”
李文蹲下检查骸骨手腕处的一圈深痕，边缘整齐，像是被铁链长期磨蚀所致。
“这不是商队。”他，“是失踪的探子。三个月前派往极北的十二人队，最后一封信他们发现了‘会呼吸的山’。”
呼衍铁皱眉：“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偏离路线至少两百里。”
“有人改了他们的方向。”李文站起身，环顾四周。这片区域看似平静，但沙面太过均匀，连风都没留下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抚平过。
他取出通讯石，再次尝试联络云姬。晶石表面闪过几道微光，却没有回应。
“断联了。”他，“不止是距离问题，是有意屏蔽。”
呼衍铁握紧刀柄：“要不要绕？”
“不。”李文摇头，“越危险的地方，越接近真相。继续前进，保持间距，发现异常立即示警。”
队伍缓缓推进。行至中途，地面忽然轻微震颤。李文立刻抬手止步，所有人屏息静立。
沙面开始隆起，不是单点，而是成片拱起，如同无数蛹正在破壳。一只沙虫探出头颅，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密密麻麻，围成半圆，却不进攻，只是静静趴伏，口器微微开合。
“不对劲。”呼衍铁低声道，“它们在等什么？”
李文盯着最前方那只沙虫，发现它额心嵌着一枚黑色骨片，形状似眼非眼，隐约有符文流转。
那是控制核心。
他缓缓抽出木剑，准备再次布阵。就在此时，远处沙丘顶端，一道模糊人影悄然浮现，披着褪色狼皮斗篷，手持一根弯曲骨杖。
那人没有靠近，只是抬起左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
所有沙虫同时低头，钻入沙中，消失不见。
风重新吹起，卷走最后一丝异样气息。
李文站在原地，手中的木剑尚未归鞘，罗盘边缘一道细裂纹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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