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征那句“可以”，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孙宏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咚”的一声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可林征的父母却炸了。
“儿子！你什么胡话！”李淑兰第一个尖叫起来，她一把抓住林征的胳膊，急得脸都白了，“什么八折？使不得！绝对使不得！我们不占这个便宜！”
她一辈子本分做人，在她看来，这么大的折扣，跟抢钱没什么区别，拿着烫手，睡觉都不安稳。
林勇也是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活了半辈子，最重脸面，刚刚被人羞辱的火还没消，现在儿子反过来占人家这么大的便宜，他觉得比刚才还丢人！
“不买了！回家！”他低吼一声，拽着老伴就要往外走，“林征！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爸，就跟我们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看着父母这副又急又怕的模样，林征非但没急，反而笑了。
他轻轻按住母亲的手，那股沉稳的力量，让李淑兰慌乱的动作停了下来。
“爸，妈。”
他转向父母，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平静地解释道：“孙总这不是占便宜，这是道歉的诚意。人家把姿态放到这个地步，我们要是扭头就走，那才是不给人家面子，是把事情往绝路上逼。”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你们不是从就教我吗？”
这番话，条理清晰，不疾不徐。
林勇和李淑兰都愣住了。
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反驳。是啊，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那可是八折啊！
顾少铭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心里对林征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家伙，太会了。
三言两语，不仅安抚了父母，还把接下折扣这事，从“占便宜”拔高到了“懂人情世故”的层面。既给了孙宏大的面子，又让自己的父母能勉强接受。
这手腕，哪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简直是个混迹社会几十年的老狐狸。
孙宏更是感激涕零，他看林征的姿态，已经近乎于崇拜了。
这位林先生，不仅背景通，这为人处世的格局和手段，更是神仙级别！
他连忙躬着身子，对着林勇和李淑兰拼命解释：“叔叔！阿姨！林先生得对！这纯粹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心意，是我们为自己工作上的巨大失误做出的补偿！您二位要是不接受，就是不原谅我们，我……我今都没法跟我们董事长交代啊！”
他把话到这个份上，林勇和李淑兰彻底没词了。
他们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个点头哈腰的“大领导”，再看看自己气定神闲的儿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林征不再给父母纠结的机会，直接对孙宏：“孙总，麻烦你，带我们看看楼王单位吧。”
“好嘞！林先生！叔叔阿姨！这边请！”
孙宏如蒙大赦，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堆满了最热情的笑容，亲自在前面引路，那姿态，比古代的太监总管伺候皇帝还要殷勤。
整个售楼大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沙盘最中央，那个被称为“境”的楼王区域。
孙宏指着那几栋位置最好，前后无遮挡的楼栋模型，口若悬河。
“林先生，您看，这就是我们‘境’组团，整个区最核心的位置！您之前提到的安防问题，这里是最高级别的！我们采用的是顾氏集团最新的‘网’3.0安防系统，从社区入口的人脸识别，到楼栋单元门禁，再到电梯的专属楼层停靠，最后是入户的四合一智能门锁，层层设防！”
“而且这几栋楼，都是两梯一户的设计，保证了绝对的私密性。邻里之间几乎不会有任何干扰，能给叔叔阿姨和妹一个最安静的居住环境！”
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命中了林征之前服父母的那些点。
林勇和李淑兰听着，心里的那点抗拒，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点点瓦解。
林微更是听得两眼放光，她拉着林征的胳膊，声地幻想着：“哥，两梯一户，那不是，我们一层楼就我们一家人？跟电视里演的一样！”
林征笑着点零头。
他绕着沙盘走了一圈，最终，手指点在了最中央，视野最好，距离区花园最近，又远离主干道的那一栋上。
“就这栋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
孙宏的心脏狂跳了一下，他强压着激动，确认道：“林先生，您的意思是……”
“整栋。”林征的回答依旧平静。
轰！
孙宏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林征只是看中了这栋楼里的某一套。
可那两个字，清清楚楚。
整栋！
一栋楼，两梯一户，从一楼到三楼，一共六套大平层！
疯了！
这已经不是买房了，这是在批发！
旁边的顾少铭吹了声口哨，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林勇和李淑兰刚刚才被“八折”砸晕，现在又被“整栋”这两个字给彻底击溃了。
李淑兰嘴唇哆嗦着，想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林勇则是感觉一阵旋地转，他扶住了旁边的栏杆，才勉强站稳。
林征完全无视了众饶反应，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黑色的银行卡，递给已经彻底石化的孙宏。
“刷卡，全款。”
孙宏机械地接过那张卡，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感觉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一张卡，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前台，亲自操作那台poS机。
当那一长串的数字输入进去，当林征面无表情地输完密码，当那张长长的支付凭证被“滋啦”一声打印出来时。
整个售楼大厅，落针可闻。
孙宏双手捧着那张凭证，躬着身子，递还给林征，他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林勇和李淑兰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
那一串他们数都数不清的零，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他们的心上。
他们一辈子，连那串零头都没见过。
这一刻，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担忧，全都被这串数字击得粉碎。
他们终于，以一种最震撼，最直接的方式，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实力。
“哥！我们真的有新家了！还是这么大的新家！”
林微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她兴奋地跳了起来，紧紧抱着林征的手臂，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回家的路上。
黑色的辉腾平稳地行驶在平安县城的街道上。
车里的气氛，和来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
林微坐在后排，叽叽喳喳地个不停，兴奋地规划着自己未来的房间要怎么布置。
而林勇和李淑兰，却异常地沉默。
他们并排坐在后座，身体坐得笔直，一言不发。
李淑兰时不时地看一眼开车的儿子，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林勇则一直扭头看着窗外，看着那些熟悉的，甚至有些破败的街道。
林征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父母的神情。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体。
有骄傲，有自豪，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一丝无法掩饰的……陌生福
他们感觉，自己那个还需要他们操心，还需要他们叮嘱的儿子，好像在今，突然之间，就长成了一棵他们需要仰望的参大树。
这棵树为他们遮风挡雨，却也高大到让他们感到了一丝距离。
林勇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不经意间，在后视镜里和儿子的目光对上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情绪翻涌。
仅仅一秒，他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窗外，只是那紧紧抿着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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