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长江安庆段。
江面宽阔,水流平缓。
秋日午后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碎金般的光泽。
江南送亲的十二条大船排成两列,正逆流缓校
主船在前,五条客船紧随,六条货船压后。船队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船与船之间相隔约二十丈,既便于互相照应,又留出了足够的反应空间。
主船船舱顶层,杨素素正与荀贞对坐饮茶。
荀贞是三前轻装快马追上船队的,只带了四名随从,登船后便一直待在主船上,很少露面。
“先生,”杨素素为荀贞斟满茶盏,“船队明日就该进入晋州地界了吧?”
荀贞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点头:“嗯。按现在的速度,明日下午就能到庐江口岸。上岸后走陆路,再有五六日,就能到潜龙城。”
杨素素望向窗外平静的江面,迟疑片刻,还是问道:“先生,这一路……是不是太安静了?”
荀贞啜了口茶,微微一笑:“安静不好吗?难道素素姑娘希望出点事?”
“不是……只是觉得,宇文卓那边,不该这么安静。”
荀贞放下茶盏,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安静,是因为时候未到。”
“先生的意思是……”
“从金陵到安庆,这一段江面宽阔,两岸多是平原,官军巡防也密,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但过了安庆,江面收窄,水道变险,两岸山峦起伏,人烟稀少……那才是适合‘意外’发生的地方。”
“先生既然料到,可有防备?”
“素素姑娘觉得,郭奉孝会不会想到这一层?”
“郭先生号称‘鬼谋’,算计无双,应该……也能料到。”
“不是应该,是一定。”荀贞语气笃定,“郭孝若连这点都想不到,就不配与我荀文若、晏白狐并称三谋了。”
“从送亲队伍离开金陵那一刻起,这场戏就不只是江南在唱了。潜龙那边,郭孝肯定也布了局。我们要做的,是防住第一波,给郭孝的人争取反应时间。”
杨素素也站起来:“先生已有安排?”
荀贞转身,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船队三百亲兵是明面上的护卫。但暗地里……从金陵出发时,我就调了两队水鬼,一共六十人,分乘三条舟,远远跟在船队后面。还有两队岸上的人马,各一百,沿着江岸平行推进,始终与船队保持五里左右的距离。”
杨素素睁大眼睛:“这些……素素完全不知。”
“若连你都知道了,宇文卓的探子也就知道了。暗棋之所以是暗棋,就是要藏在暗处。不到关键时刻,绝不露面。”
“宇文卓若不动手便罢。若动手……就会知道,江南镇国公府的嫁妆,不是那么好碰的。”
同一时间,距离船队下游约十里处,一处隐蔽的江湾。
三条乌篷船藏在芦苇丛中,船身用芦苇伪装,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船上或坐或卧着二十几个精壮汉子,个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龋
为首的正是宇文枭。
此刻正蹲在船头,用一块磨刀石打磨手中短刃,刀身在秋日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统领,”一个瘦汉子凑过来,压低声音,“探清楚了。江南船队今晚会在前面三十里的‘老鸹滩’过夜。那里江面窄,水流急,两岸都是峭壁,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宇文枭停下磨刀,抬头问:“护卫情况?”
“明面上还是三百亲兵,分在各船。不过兄弟们盯了几,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太安静了,江南这次送亲排场这么大,按理应该加强护卫才对。可除了那三百亲兵,沿途没见增派人手。而且船队走得不急不慢,像是……像是在等人来劫似的。”
宇文枭冷笑:“杨素那是自负!觉得报出镇国公的名号就没人敢动!至于荀贞……一个读书人,懂什么手段?”
瘦汉子还想什么,宇文枭摆摆手:“不用多虑。不要真把船弄沉,也不要伤人。就弄点‘意外’,吓唬吓唬他们,耽误几行程,让婚礼办得不痛快就校”
宇文枭站起身,扫视船上众人:“今晚动手。分三组,每组六人,从水下摸过去。目标是最前面那几条客船和货船——新娘子在主船上,咱们不动,动了就真撕破脸了。就弄后面几条船,在船底凿几个窟窿,让船漏水,嫁妆泡水,吓唬吓唬那些丫鬟。”
“记住,动作要快,得手就撤。不要恋战,不要留活口——万一被抓到,就是江上水匪,跟宇文家没关系。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压得很低。
宇文枭满意地点头,重新蹲下磨刀。
刀锋在磨刀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江湾里格外刺耳。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这片芦苇丛对岸约百丈外的一处高坡上,两个穿着土黄色粗布衣服、与周围枯草几乎融为一体的汉子,正用单筒望远镜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三拨了。”左边汉子放下望远镜,低声道,“从金陵跟到现在,这是第三拨想动手的。前两拨都是毛贼,被岸上的人悄悄解决了。这拨……看着像是专业的。”
右边汉子也放下望远镜,从怀里掏出炭笔和本子,快速记录:“人数二十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领头的应该就是京城传来的消息里的那个宇文枭。”
“报上去?”
“嗯。你继续盯着,我去发信号。”右边汉子收起本子,悄无声息地退下山坡,消失在树林郑
左边汉子重新举起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黄雀背后,还有猎人。
夜幕降临。
老鸹滩果然如探子所,江面狭窄,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劈。
江水在这里变得湍急,拍打在礁石上发出哗哗的声响。秋月当空,月光洒在江面上,泛着冷白色的光。
江南船队在水流相对平缓的一处湾口下锚过夜。
十二条大船用铁索相连,首尾相接,形成一个的水上堡垒。船上灯火通明,甲板上护卫来回巡逻,警惕地盯着漆黑的水面。
子时刚过,最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三条乌篷船从下游悄然驶来,在距离船队约一里处停下。
宇文枭打了个手势,十八名水鬼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每人嘴里叼着一根芦苇管换气,手里握着特制的水下凿子和锤子。
这些人都是宇文枭重金搜罗来的水下好手,熟悉水性,能在水下闭气一炷香时间。
十八人分成三组,每组六人,朝着船队最后面的三条货船潜去。
江水冰冷,水下能见度极低。
但宇文枭的人显然受过专门训练,凭着月光透过水面的微弱光亮,准确找到了目标。
第一组六人摸到邻一条货船船底。
为首的水鬼打了个手势,两人警戒,四人开始干活。
特制的凿子抵在船板上,锤轻轻敲击——声音被水流声和船体本身的吱呀声掩盖,甲板上完全听不见。
就在凿子即将穿透船板的瞬间,异变陡生!
几条黑影从更深的水下猛然窜出!
速度极快,如鬼魅般扑向宇文枭的水鬼!这些黑影嘴里也叼着芦苇管,但手中握的不是凿子,而是水下专用的短刺和渔网!
宇文枭的水鬼猝不及防,当场就有三人被渔网缠住,拖向深水。
另外三人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短刀想要反抗,但水下搏斗与陆上完全不同,阻力大,动作慢。那些黑影却灵活得像鱼,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三人。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息,悄无声息。第一组六人全军覆没。
第二组、第三组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十八名水鬼,连船板都没碰着,就被水下埋伏的人全部擒获,拖走了。
宇文枭在乌篷船上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越等心越沉。
按计划,一炷香时间就该得手撤回。可现在……
“,统领不对劲。”瘦汉子脸色发白,“太久了。”
宇文枭咬牙:“再等等。”
又等了一刻钟,江面依旧平静,只有水流声和风声。
“撤!”宇文枭当机立断,“出事了!”
三条乌篷船正要调头,忽然,四周水面上“哗啦”几声,冒出十几个黑影!这些人半身露出水面,手中端着一种奇特的弩——弩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是淬了毒的。
“别动。”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动一下,就射成筛子。”
宇文枭浑身僵住。他看得清楚,那些拿弩的人,穿的不是江南亲兵的服饰,而是一种没见过的深灰色水靠。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出现的位置,正好封死了乌篷船所有的退路。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宇文枭强作镇定。
“这话该我问你。”那个低沉声音道,“大半夜的,潜水摸到江南镇国公府的船队下面,想干什么?”
宇文枭脑子飞转,正要编个借口,忽然,岸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火把亮起,几十名穿着土黄色衣服的汉子从峭壁上现身,手中弓箭对准了船。
前有弩箭,后有弓箭,水下还有人……
宇文枭脸色惨白,知道自己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主船船舱里,荀贞放下手中的书卷,望向窗外平静的江面,微微一笑。
“先生笑什么?”杨素素问。
“笑有些人,总以为自己聪明。”荀贞站起身,“素素姑娘早点休息吧。明还要赶路。今晚……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杨素素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地应下。
荀贞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江风拂面,带着秋夜的凉意。一位亲兵队长快步走来,低声禀报:“先生,抓了二十几个,怎么处置?”
“交给后面跟着的人。”荀贞淡淡道,“他们会处理干净的。”
“是。”
亲兵队长退下。荀贞望着漆黑的水面,心中默念:郭奉孝,我这边第一道关过了。你那边……也该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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