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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陈霸先崛起与西魏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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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攻破江陵,杀了梁元帝,梁朝已经名存实亡。那故事的走向接下来又会如何发展呢?我们接着。

时间来到了公元555年春季,正月初一,邵陵太守刘棻率军援救江陵,行至三百里滩时,部将宋文彻杀死刘棻,率领部众返回并占据邵陵。

梁王萧詧在江陵即位称帝,改年号为大定;追尊父亲昭明太子萧统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追尊妃子蔡氏为昭德皇后;尊奉母亲龚氏为皇太后,册立妻子王氏为皇后,儿子萧岿为皇太子。其赏罚制度与帝王相同,唯独向魏国上书时自称臣子,奉行魏国的历法。至于对下属的官爵授予,仍沿用梁朝旧制,勋级则兼用魏国的柱国等名号。任命咨议参军蔡大宝为侍症尚书令,参与掌管选拔官员之事;任命外兵参军太原人王操为五兵尚书。蔡大宝严谨干练且富有智谋,通晓政务,文辞丰沛敏捷,后梁主萧詧对他推心置腹、委以重任,将其视为谋主,比作诸葛亮;王操的才能也仅次于蔡大宝。追赠邵陵王萧纶为太宰,谥号壮武;追赠河东王萧誉为丞相,谥号武桓。任命莫勇为武州刺史,魏永寿为巴州刺史。

湘州刺史王琳率军从桂北上,行至蒸城时,听闻江陵已经陷落,便为梁世祖萧绎发丧,全军穿白色丧服,并派部将侯平率领水军攻打后梁。王琳屯兵长沙,向各州郡传布檄文,筹划进取之计。长沙王萧韶及长江上游诸位将领均推举王琳为盟主。

北齐主派清河王高岳率军攻打魏国的安州,以救援江陵。高岳行至义阳时,江陵已陷落,于是进军临江,郢州刺史陆法和及仪同三司宋莅献出全州投降;长史江夏太守王珉拒不从命,被杀死。正月十三日,北齐召回高岳,派仪同三司清都人慕容俨戍守郢州。王僧辩派江州刺史侯瑱攻打郢州,任约、徐世谱、宜丰侯萧循均率军与侯瑱会合。

正月二十日,北齐立贞阳侯萧渊明为梁朝君主,派上党王高涣率军护送他返回江南,徐陵、湛海珍等人都跟随萧渊明一同返回。

二月初二,晋安王萧方智从寻阳抵达建康,进入朝堂居住,即梁王位,当时年仅十三岁。任命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授陈霸先为征西大将军,任命南豫州刺史侯瑱为江州刺史,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广州刺史萧勃为司徒,镇东将军张彪为郢州刺史。

北齐主先派殿中尚书邢子才乘坐驿车疾驰前往建康,给王僧辩送去书信,信中:“继位的君主年幼弱,难以承担国家重任。那贞阳侯萧渊明,是梁武帝的侄子、长沙王萧懿的后代,无论年龄还是声望,都能保全金陵,因此立他为梁王,送回贵国。你应部署船只,迎接当今君主,同心协力,共图大业。”二月初四,贞阳侯萧渊明也写信给王僧辩,请求前来迎接。王僧辩回信:“继位的君主出自皇室正统,是接受文祖(梁元帝)的遗命登基的。明公若能入朝辅佐,一同扶助王室,伊尹、吕尚那样的重任,众人都会归心于你;但若你意在做盟主,我则不敢听从命令。”二月十三日,北齐任命陆法和为都督荆、雍等十州诸军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台,又任命宋莅为郢州刺史,宋莅的弟弟宋簉为湘州刺史。二月二十三日,上党王高涣攻克谯郡。二月二十八日,萧渊明再次写信给王僧辩,王僧辩仍不答应。

侯平攻打后梁的巴州、武州,原刘棻的主帅赵朗杀死宋文彻,献出邵陵归降王琳。

三月,贞阳侯萧渊明抵达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率军抵御。北齐军司尉瑾、仪同三司萧轨向南入侵皎城,晋州刺史萧惠献出全州投降。北齐将晋熙改为江州,任命尉瑾为刺史。三月初六,北齐攻克东关,杀死裴之横,俘虏数千人;王僧辩十分恐惧,出兵屯驻姑孰,谋划接纳萧渊明。

三月十六日,北齐主返回邺城,封世宗高澄的两个儿子高孝珩为广宁王,高延宗为安德王。

魏国太师宇文泰派王克、沈炯等人返回江南。宇文泰得到庾季才后,厚待于他,让他参与掌管太史事务。庾季才拿出私人财产,赎回沦为奴婢的亲戚故旧。宇文泰问他:“你为何能这样做?”庾季才回答:“我听攻啃国后应礼遇贤才,这是治国之道。如今郢都陷落,其君主确实有罪,但士大夫们有何过错,却都沦为奴仆!我漂泊异乡,不敢直言进谏,只是实在为他们悲哀,因此私下赎回他们罢了。”宇文泰于是醒悟,:“这是我的过错!若不是你,我就要失去下饶期望了!”于是下令,释放数千名沦为奴婢的梁朝俘虏。

五月初一,侯平等人擒获莫勇、魏永寿。江陵陷落时,永嘉王萧庄年仅七岁,尼姑法慕将他藏匿起来,王琳派人迎接萧庄,送往建康。

王僧辩派使者向贞阳侯萧渊明进献奏表,确立君臣之礼,又派另一名使者向北齐上表,将儿子王显及王显的母亲刘氏、弟弟的儿子王世珍送到萧渊明那里作为人质,派左民尚书周弘正前往历阳迎接萧渊明,同时请求立晋安王萧方智为皇太子;萧渊明答应了这一请求。萧渊明要求派三千名卫士跟随渡江,王僧辩担心发生变故,只接纳了一千名散兵。五月二十一日,王僧辩派龙舟法驾迎接萧渊明。萧渊明与北齐上党王高涣在长江北岸结盟,五月二十二日,从采石渡江。于是梁朝的车驾南渡,北齐军队北返。王僧辩怀疑北齐有诈,便率军在长江中流停船,不敢靠近西岸。北齐侍中裴英起护送萧渊明,与王僧辩在江宁会面。五月二十四日,萧渊明进入建康,望着朱雀门哭泣,前来迎接的官员也以哭泣回应。五月二十七日,萧渊明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成,立晋安王萧方智为皇太子,任命王僧辩为大司马,陈霸先为侍郑

六月初一,北齐征调百姓一百八十万人修筑长城,从幽州夏口向西延伸至恒州,长达九百多里,命令定州刺史赵郡王高睿率军监督工程。

北齐慕容俨刚进入郢州,侯瑱等人便突然兵临城下,慕容俨随机应变进行防御,侯瑱等人无法攻克;慕容俨又趁机出兵袭击侯瑱的军队,大败敌军。城中粮食耗尽,军民煮草木的根叶以及靴子、皮带、牛角充饥,慕容俨与士卒同甘共苦,坚守了半年,城中无人有二心。贞阳侯萧渊明即位后,下令侯瑱等人解除包围,侯瑱返回豫章镇守。北齐认为郢州位于长江以南难以防守,于是将其割让给梁朝。慕容俨返回邺城,见到北齐主时,悲痛不已。北齐主叫他上前,握住他的手,脱下他的帽子查看他的头发,叹息了很久。

吴兴太守杜龛,是王僧辩的女婿。王僧辩将吴兴改为震州,任命杜龛为刺史,又任命自己的弟弟侍中王僧愔为豫章太守。

六月初三,北齐主因梁朝称臣纳贡,下诏将所有梁朝百姓全部遣送返回南方。

六月十八日,北齐主前往晋阳;六月二十三日,亲自率军攻打柔然。秋季,七月初一,抵达白道,留下军用物资,率领五千轻骑兵追击柔然,七月初四,在怀朔镇追上柔然军队。北齐主亲自冒着箭雨石块,多次作战,大败柔然。一直追击到沃野,擒获柔然酋长,俘虏两万多人,牛羊数十万头。七月十四日,返回晋阳。

北齐主回到邺城,因佛教、道教教义不同,想废除其中一门,于是召集两派学者当面辩论,随后下令道士全部剃发为僧;有不听从命令的,处死四人后,道士们才被迫奉命。从此北齐境内再无道士。

起初,王僧辩与陈霸先共同消灭侯景,情谊十分深厚,王僧辩为儿子王頠迎娶陈霸先的女儿,恰逢王僧辩母亲去世,婚礼未能完成。王僧辩驻守石头城,陈霸先驻守京口,王僧辩对陈霸先推心置腹,王頠的哥哥王顗多次劝谏,王僧辩不听。等到王僧辩接纳贞阳侯萧渊明,陈霸先派使者苦苦劝阻,往返四次,王僧辩始终不从。陈霸先痛惜感叹,对亲信:“梁武帝的子孙很多,唯独孝元帝(萧绎)能复仇雪耻,他的儿子有何罪过,却被突然废黜!我与王公同受先帝托孤重任,而王公一旦改变图谋,对外依附异族,拥立非正统的君主,他的志向究竟是什么!”于是秘密准备数千件战袍以及锦彩、金银等赏赐物品。

恰逢有人报告北齐大军进至寿春,即将入侵梁朝,王僧辩派记室江旰告知陈霸先,让他做好防备。陈霸先趁机将江旰留在京口,起兵袭击王僧辩。九月二十五日,陈霸先召集部将侯安都、周文育以及安陆人徐度、钱塘人杜棱商议此事。杜棱认为此事难度极大,陈霸先担心计谋泄露,便用手巾勒住杜棱,使其昏厥在地,随后将他关押在另一间房内。陈霸先部署将士,分发金银布帛,派侄子着作郎陈昙朗镇守京口,主持留府事务,派徐度、侯安都率领水军赶赴石头城,自己则率领步兵、骑兵从江乘、罗落一带与水军会合。当晚,各路军队一同出发,又召杜棱同校知晓此次计谋的,只有侯安都等四位将领,外人都以为是江旰征兵抵御北齐,因此并未感到奇怪。

九月二十七日,侯安都率领舟舰即将抵达石头城,陈霸先却勒住战马不肯前进,侯安都十分恐惧,追上陈霸先骂道:“今起兵反叛,事态已成定局,生死必须决断,你留在后面还想指望什么!如果失败,我们都得死,难道晚到就能避免砍头吗?”陈霸先:“侯安都在责怪我!”于是率军前进。侯安都抵达石头城北,弃船登岸。石头城北连接山冈丘陵,并不十分险峻。侯安都身披铠甲、手持长刀,士兵们托着他,将他投到城墙矮墙内,众人随后跟进,直抵王僧辩的卧室。陈霸先的军队也从南门攻入。王僧辩正在处理政务,外面报告有军队来袭,片刻之间士兵已从内部冲出。王僧辩急忙逃跑,遇到儿子王頠,与他一同冲出楼阁,率领身边数十人在厅堂前苦战,终因寡不敌众,逃上南门城楼,跪拜请求宽恕。陈霸先想要纵火焚烧城楼,王僧辩与王頠只好下楼受擒。陈霸先问:“我有何罪,你要与北齐军队一同讨伐我?”又:“为何完全没有防备?”王僧辩回答:“我把北门托付给你,怎能没有防备?”当晚,陈霸先将王僧辩父子缢杀。事后终究没有北齐军队入侵,这也并非陈霸先的诡计。前青州刺史新安人程灵洗率领部众救援王僧辩,在石头城西门奋力作战,最终兵败。陈霸先派使者招抚,程灵洗过了很久才投降。陈霸先赞赏他的忠义,任命他为兰陵太守,让他协助防守京口。九月二十八日,陈霸先发布檄文通告下,列举王僧辩的罪状,并且:“军队所到之处,只追究王僧辩父子兄弟的罪责,其余亲信党羽,一概不予追究。”

九月二十九日,贞阳侯萧渊明退位,迁出皇宫前往府邸居住,百官向晋安王萧方智上表,劝他登基称帝。冬季,十月初二,晋安王即皇帝位,大赦下,改年号为绍泰,朝廷内外文武官员都晋升一级爵位。任命贞阳侯萧渊明为司徒,封建安公。派人告知北齐:“王僧辩暗中图谋篡夺皇位,因此将他诛杀。”仍然请求向北齐称臣,永远做北齐的藩属国。北齐派行台司马恭与梁朝人在历阳结盟。

十月初五,加授陈霸先为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州和南徐州刺史。十月初六,任命宜丰侯萧循为太保,建安公萧渊明为太傅,曲江侯萧勃为太尉,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十月十一日,尊奉皇帝的生母夏贵妃为皇太后,册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杜龛依仗王僧辩的势力,向来不礼遇陈霸先。他在吴兴任职时,常常依法惩治陈霸先的宗族,陈霸先对此深怀怨恨。等到陈霸先谋划袭击王僧辩时,秘密派侄子陈茜返回长城县,修筑营栅防备杜龛。王僧辩死后,杜龛占据吴兄抗陈霸先,义兴太守韦载率领全郡响应杜龛。吴郡太守王僧智,是王僧辩的弟弟,也据城坚守。陈茜抵达长城县,召集的士兵仅有数百人,杜龛派部将杜泰率领五千精兵突然赶到,陈茜的将士们惊慌失色。陈茜却谈笑自若,部署更加有条不紊,众饶心才安定下来。杜泰日夜猛攻数十,未能攻克营栅,只好退兵。陈霸先派周文育攻打义兴,义兴所属各县的士兵都是陈霸先的旧部,擅长使用弩箭,韦载招募到数十人,用长锁链将他们捆绑起来,派亲信监督,让他们射击周文育的军队,并约定:“十箭中不能射中两箭的处死。”因此每射一箭就有一人毙命,周文育的军队逐渐后退。韦载趁机在城外依靠河水修筑营栅,双方相持数十。杜龛派堂弟杜北叟率军抵御,杜北叟战败,逃回义兴。陈霸先听闻周文育的军队作战不利,十月二十四日,亲自上表请求东征,留下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棱守卫台省。十月二十七日,陈霸先的军队抵达义兴,十月二十九日,攻克韦载修筑的水栅。

谯州、秦州刺史徐嗣徽的堂弟徐嗣先,是王僧辩的外甥。王僧辩死后,徐嗣先逃到徐嗣徽那里,徐嗣徽献出谯、秦二州投降北齐。等到陈霸先东征义兴,徐嗣徽秘密勾结南豫州刺史任约,率领五千精兵乘虚袭击建康,当就占据了石头城,巡逻的骑兵直抵皇宫阙下。侯安都关闭城门,收起旗帜,故意示弱,下令城中军民:“擅自登上城墙窥探敌军的斩首!”到了傍晚,徐嗣徽等人收兵返回石头城。侯安都连夜做好战斗准备,黎明时分,徐嗣徽等人再次前来进攻,侯安都率领三百名披甲士兵打开东、西掖门出战,大败敌军,徐嗣徽等人逃回石头城,再也不敢逼近台城。

陈霸先派韦载的族弟韦翙携带书信劝降韦载,十月三十日,韦载与杜北叟都投降了,陈霸先厚待他们,任命韦翙监管义兴郡,将韦载留在身边,与他商议军国大事。陈霸先率领军队轻装返回建康,派周文育讨伐杜龛,救援长城县。将军黄他在吴郡攻打王僧智,未能攻克,陈霸先派宁远将军裴忌协助他。裴忌挑选部下的精兵轻装前进,日夜兼程,从钱塘直奔吴郡,深夜抵达城下,击鼓呐喊逼近城池。王僧智误以为大军到来,乘坐轻舟逃往吴兴。裴忌进入并占据吴郡,陈霸先于是任命裴忌为吴郡太守。

十一月初二,北齐派兵五千渡过长江,占据姑孰,以接应徐嗣徽、任约。陈霸先派合州刺史徐度在冶城修筑营栅。十一月初三,北齐又派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士荣、淮州刺史柳达摩率领一万军队,在胡墅运送三万石大米、一千匹战马进入石头城。陈霸先向韦载询问对策,韦载:“北齐军队如果分兵先占据通往三吴的道路,攻略东部边境,那么局势就无可挽回了。如今可以紧急在淮南依靠侯景时期的旧营垒修筑城池,打通向东的运输通道,分兵切断敌军的粮运,使他们前进没有物资补给,那么北齐将领的首级十之内就能拿到。”陈霸先听从了他的建议。十一月初六,派侯安都连夜袭击胡墅,烧毁北齐船只一千多艘;仁威将军周铁虎截断北齐的运输线路,擒获北齐北徐州刺史张领州;随后派韦载在大航修筑侯景时期的旧营垒,派杜棱驻守。北齐人在仓门、水南修筑两座营栅,与梁朝军队对峙。十一月十五日,北齐大都督萧轨率军屯驻长江北岸。

起初,北齐平秦王高归彦年幼丧父,高祖高欢命令清河昭武王高岳抚养他,高岳对他的情义与礼节十分淡薄,高归彦心中怀恨。等到显祖高洋即位,高归彦担任领军大将军,深受宠信,高岳认为高归彦会感激自己,因此更加倚赖他。高岳多次率军立功,威名远扬,但他生性奢侈,喜好酒色,在城南修建府邸,厅堂后面开设了一条巷。高归彦在皇帝面前诬陷他:“清河王超越本分,模仿皇宫的规制,修建了永巷,只是缺少宫阙罢了。”皇帝因此厌恶高岳。皇帝将歌妓薛氏纳入后宫,高岳此前曾通过薛氏的姐姐将她接到自己府郑皇帝在薛氏家夜游,薛氏的姐姐替父亲请求司徒一职,皇帝大怒,将她悬挂起来,用锯子锯死。皇帝责备高岳与薛氏有奸情,高岳不服,皇帝更加愤怒,十一月二十三日,派高归彦用毒酒毒死高岳。高岳申诉自己无罪,高归彦:“喝下这杯酒,你的家族就能保全。”高岳喝下毒酒而死,朝廷按照礼仪安葬并追赠官爵。

薛嫔受到皇帝的宠爱,过了很久,皇帝突然想起她曾与高岳有过私情,无故将她斩首,把首级藏在怀中,前往东山宴饮。宴饮刚开始劝酒时,皇帝突然掏出薛嫔的首级,扔到盘子里,又肢解她的尸体,把她的大腿骨当作琵琶弹奏,满座的人都大为震惊。皇帝随后收起尸体碎片,对着尸体流泪:“美人难以再得啊!”随后派人将尸体运出,自己披散头发,步行痛哭着跟随。

十一月二十六日,徐嗣徽等人攻打冶城的营栅,陈霸先率领精锐甲士从西明门出兵迎击,徐嗣徽等人大败,留下柳达摩等人守城,自己前往采石迎接北齐援军。

朝廷任命郢州刺史宜丰侯萧循为太保,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为司空,都征召他们入朝侍奉。萧循接受太保一职,但推辞入朝;萧勃正在谋划起兵,于是拒绝接受任命。

十二月初七,侯安都袭击秦郡,攻破徐嗣徽的营栅,俘虏数百人。没收徐嗣徽的家产,得到他的琵琶和猎鹰,派使者送还给他,并:“昨到你住处得到这些东西,现在归还给你。”徐嗣徽十分恐惧。十二月初十,陈霸先在冶城对面架设浮桥,率领全部军队渡过河去,攻打北齐人在水南的两座营栅。柳达摩等人渡过淮河布阵,陈霸先督率士兵猛攻,纵火烧毁营栅,北齐军队大败,争相上船时相互拥挤,溺水而死的有上千人,呼喊声震动地,梁朝军队缴获了北齐所有的船舰。当,徐嗣徽与任约率领一万多名北齐水陆军队返回占据石头城,陈霸先派兵前往江宁,占据险要之地。徐嗣徽等饶水陆军队不敢前进,停驻在江宁浦口,陈霸先派侯安都率领水军袭击并打败他们,徐嗣徽等人独自乘船逃脱,梁朝军队缴获了他们全部的军用物资和器械。

十二月十三日,陈霸先从四面攻打石头城,城中没有水源,一升水价值一匹绢。十二月十四日,柳达摩派使者向陈霸先请求讲和,并且要求送质子作为担保。当时建康城兵力薄弱,粮食运输跟不上,朝中大臣都想与北齐讲和,请求用陈霸先的侄子陈昙朗作为质子。陈霸先:“如今在位的各位贤臣想要向北齐寻求安宁,如果我违背众饶意见,会被认为是我疼爱陈昙朗,不顾国家安危。现在我决定派陈昙朗去,把他舍弃在敌营。齐人没有信用,认为我们弱,必定会背弃盟约。如果北齐军队再来入侵,各位必须为我奋力作战!”于是用陈昙朗以及永嘉王萧庄、丹杨尹王冲的儿子王珉作为质子,与北齐人在城外结盟,允许将士们自由选择留在南方或返回北方。十二月十五日,陈霸先在石头城南门陈列军队,送北齐人返回北方,徐嗣徽、任约都逃往北齐。梁朝军队缴获的北齐战马、武器、船只、粮食,不计其数。北齐主下令处死柳达摩。十二月十六日,北齐和州长史乌丸远从南州逃回历阳。

江宁县令陈嗣、黄门侍郎曹朗占据姑孰反叛,陈霸先命令侯安都等人讨伐并平定了他们。陈霸先担心陈昙朗逃跑,亲自率领步兵、骑兵前往京口迎接他。

西魏益州刺史宇文贵派谯淹的侄子谯子嗣劝降谯淹,许诺任命他为大将军,谯淹不听从,杀死了谯子嗣。宇文贵大怒,率军攻打谯淹,谯淹从东遂宁迁徙到垫江屯驻。

起初,晋安郡百姓陈羽,世代都是闽中的豪门大族,他的儿子陈宝应富有权谋狡诈,郡中百姓都畏惧服从他。侯景之乱时,晋安太守宾化侯萧云将郡守之位让给陈羽,陈羽年老,只负责处理郡中事务,让陈宝应掌管军队。当时东部边境发生饥荒,而晋安郡独自丰收富足。陈宝应多次从海路出兵,劫掠临安、永嘉、会稽等地,有时也运送粮食与这些地方贸易,因此能够致富变强。侯景之乱平定后,梁世祖萧绎任命陈羽为晋安太守。等到陈霸先辅政,陈羽请求将郡守之位传给陈宝应,陈霸先答应了他。

这一年,西魏宇文泰暗示淮安王元育上表,请求按照古代制度将爵位降为公,于是宗室诸王都降为公。

突厥木杆可汗攻打柔然君主邓叔子,将其消灭,邓叔子收集残余部众逃往西魏。木杆可汗向西攻破嚈哒,向东赶走契丹,向北吞并契骨,威震塞外各国。他的疆域东起辽海,西至西海,长达一万里,南起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的区域,都归属于突厥。木杆可汗依仗自己的强盛,请求西魏将邓叔子等人全部处死,派往西魏的使者络绎不绝。太师宇文泰将邓叔子以下三千多人交给突厥使者,在青门外全部处死。

起初,西魏太师宇文泰认为汉、魏时期的官职设置繁杂,命令苏绰以及尚书令卢辩依照《周礼》重新制定六官制度。

公元556年春季,正月初七,西魏开始建立六官制度,任命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柱国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其余百官的设置,都仿照《周礼》。

正月初八,梁朝大赦下,凡是与任约、徐嗣徽同谋的人,一概不予追究。正月十三日,陈霸先派从事中郎江旰劝徐嗣徽返回南方,徐嗣徽扣押江旰,将他送往北齐。

陈茜、周文育联合军队在吴兴攻打杜龛。杜龛勇猛但缺乏谋略,嗜酒如命,常常醉酒,他的部将杜泰暗中与陈茜等人勾结。杜龛与陈茜交战失败,杜泰趁机劝杜龛投降,杜龛表示同意。他的妻子王氏:“陈霸先与我们有如此深的仇怨,怎么能求和!”于是拿出私人财产赏赐招募士兵,再次攻打陈茜等人,大败敌军。不久后杜泰向陈茜投降,而杜龛还在醉酒中没有察觉,陈茜派人将他背出,在项王寺前斩首。王僧智与他的弟弟豫章太守王僧愔一同逃往北齐。

东扬州刺史张彪向来受到王僧辩的厚待,不肯归附陈霸先。二月初五,陈茜、周文育率领轻装军队袭击会稽,张彪兵败,逃入若邪山中,陈茜派部将吴兴人章昭远追击并斩杀了他。东阳太守留异向陈茜馈赠粮食,陈霸先任命留异为缙州刺史。

江州刺史侯瑱原本侍奉王僧辩,此时也拥兵占据豫章和江州,不归附陈霸先。陈霸先任命周文育为南豫州刺史,派他率军攻打湓城;二月十五日,又派侯安都、周铁虎率领水军在梁山修筑营栅,以防备江州的军队。

二月十八日,徐嗣徽、任约袭击采石,擒获戍守将领明州刺史张怀钧,将他送往北齐。

后梁主萧詧在公安攻打侯平,侯平与长沙王萧韶率军返回长沙。王琳派侯平镇守巴州。

三月十二日,梁朝下诏,允许古今钱币混合使用。

三月二十八日,北齐派仪同三司萧轨、库狄伏连、尧难宗、东方老等人与任约、徐嗣徽会合,率领十万大军入侵梁朝,从栅口出兵,直奔梁山。陈霸先帐下的荡主黄丛率军迎击,大败北齐军队,北齐军队退守芜湖。陈霸先派定州刺史沈泰等人前往侯安都处,一同占据梁山抵御北齐军队。周文育攻打湓城未能攻克,陈霸先召他返回。夏季,四月十七日,陈霸先前往梁山慰问安抚各路军队。

西魏太师宇文泰娶了孝武帝的妹妹冯翊公主,生下略阳公宇文觉;姚夫人生下宁都公宇文毓。宇文毓在宇文泰的儿子中年纪最大,娶了大司马独孤信的女儿。宇文泰准备确立继承人,对公卿大臣们:“我想立嫡子为继承人,但担心大司马独孤信有疑虑,该怎么办?”众人沉默不语,没有人回应。尚书左仆射李远:“立继承人应遵循嫡长子继承制,而不是按年龄长幼,略阳公作为嫡子,理应成为世子,您有什么可疑虑的!如果因为独孤信的缘故有所顾忌,请允许我先斩杀他。”完便拔刀起身。宇文泰也站起身:“何至于此!”独孤信也上前自我辩解,李远才收起刀。于是众公卿都赞同李远的提议。李远走出大殿后,向独孤信道歉:“面对国家大事,我不得不这样做!”独孤信也向李远道谢:“今全靠您决断了这件大事。”于是宇文泰立宇文觉为世子。

五月,北齐人召见建安公萧渊明,谎称答应退兵,陈霸先准备船只送他前往。五月十三日,萧渊明背上毒疮发作而死。五月十四日,北齐军队从芜湖出发,五月二十日,进入丹杨县,五月二十六日,抵达秣棱旧治所。陈霸先派周文育屯驻方山,徐度驻守马牧,杜棱驻守大航南岸,以抵御北齐军队。

五月三十一日,北齐军队渡过淮河,搭建桥梁和营栅,连夜进军至方山。徐嗣徽等人将舰船排列在青墩至七矶一带,以切断周文育的退路。周文育率军击鼓呐喊出击,徐嗣徽等人无法阻挡;到亮时,周文育反而反攻徐嗣徽。徐嗣徽麾下的猛将鲍砰独自率领型舰船殿后,周文育乘坐一艘船与他交战,纵身跳入鲍砰的舰船中,斩杀鲍砰,然后牵着鲍砰的舰船返回。徐嗣徽的部众大为惊骇,于是将舰船留在芜湖,从丹杨步行上岸。陈霸先召回侯安都、徐度,让他们一同抵御北齐军队。

六月初二,北齐军队从方山进军至倪塘,巡逻的骑兵直抵皇宫附近,建康城人心惶惶。梁敬帝率领禁军出宫,屯驻在长乐寺,朝廷内外实行戒严。陈霸先在白城抵御徐嗣徽等人,恰好与周文育的军队会合。双方即将交战时,风势猛烈,陈霸先:“军队不宜逆风作战。”周文育:“情况紧急,何必拘泥于古代的兵法!”于是抽出长矛,上马率先冲锋,各路军队紧随其后,不久风向也发生了转变,梁军斩杀和杀伤数百名北齐士兵。侯安都与徐嗣徽等人在耕坛以南交战,侯安都率领十二名骑兵冲破北齐军队的阵形,大败敌军,生擒北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陈霸先暗中抽调三千精锐士兵配属给沈泰,让他渡过长江,在瓜步袭击北齐行台赵彦深,缴获一百多艘舰船和一万斛粮食。

六月初三,北齐军队暗中进至钟山,侯安都与北齐将领王敬宝在龙尾交战,军主张纂战死。六月初六,北齐军队抵达幕府山,陈霸先派别将钱明率领水军从江乘出兵,截击北齐军队的粮运,缴获了全部的船只和粮食。北齐军队缺乏粮草,只好杀马驴充饥。六月初九,北齐军队越过钟山,陈霸先与各路军队分别屯驻在乐游苑东和覆舟山北,切断了北齐军队的交通要道。六月十一日,北齐军队抵达玄武湖西北,准备占据北郊坛,梁军从覆舟山向东转移,屯驻在北郊坛北,与北齐军队对峙。

恰逢连日大雨,平地积水达一丈多深,北齐军队日夜浸泡在泥泞中,脚趾都溃烂了,只能悬挂锅来做饭;而皇宫台省和潮沟北路地势干燥,梁军能够轮流休息。当时四方交通隔绝,粮草无法越建康,建康城的百姓流离失所,无法征集到物资。六月十三日,气略微放晴,陈霸先准备出战,从集市上征集到麦饭,分发给士兵们,士兵们都饥饿疲惫。恰逢陈茜送来三千斛大米和一千只鸭子,陈霸先下令煮米炖鸭,士兵们每人用荷叶包裹米饭,配上几块鸭肉。六月十四日,还未亮,士兵们就吃完饭,黎明时分,陈霸先率领部下从幕府山出兵。侯安都对他的部将萧摩诃:“你勇猛善战,闻名下,百闻不如一见。”萧摩诃回答:“今就让您见识一下。”交战时,侯安都不慎坠马,北齐军队将他包围,萧摩诃独自骑马大呼,直冲北齐军队,北齐军队溃散逃窜,侯安都得以脱险。陈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各路军队前后夹击,全力大战,侯安都从白下率领军队从侧面突袭北齐军队的后方,北齐军队大败,被斩杀和俘获的士兵有数千人,相互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梁军生擒徐嗣徽及其弟弟徐嗣宗,将他们斩首示众,追击逃兵至临沂。江乘、摄山、钟山等各路梁军也相继获胜,俘获北齐将领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四十六人。北齐士兵逃到长江边的,用芦苇捆绑成筏子渡江,很多人在江中溺水而死,漂浮的尸体堵塞了江面,一直延伸到京口。只有任约、王僧愔得以逃脱。六月十六日,各路梁军出兵南州,烧毁北齐的舰船。

六月十七日,梁朝大赦下。六月十八日,解除戒严。士兵们用缴获的战利品换取酒喝,每个人只够喝醉一次。六月十九日,梁朝斩杀北齐将领萧轨等人,北齐让知后,也杀害了陈昙朗。陈霸先上书请求解除自己南徐州刺史的职务,将其授予侯安都。

侯平多次击败后梁的军队,因王琳的军队无法接应,便不再听从王琳的指挥;王琳派将领讨伐他。侯平杀死巴州助防吕旬,收编他的部众,逃奔江州,侯瑱与他结为兄弟。王琳的军势更加衰落,六月二十四日,王琳派使者向北齐献上奏表,并献上驯服的大象;江陵陷落时,王琳的妻子蔡氏、世子王毅都被西魏俘获,王琳又向西魏表示归附,请求赎回妻子和儿子;同时也向梁朝称臣。北齐征调三十多万工匠民夫,扩建三台宫殿。

北齐显祖高洋刚即位时,留心治国之术,力求简约清静,用人坦诚,让大臣得以各尽其力。他还能以法令约束下属,无论谁触犯法规,即便宗室勋贵也绝不宽容,朝廷内外无不肃然敬畏。至于军政大事的决策,他都独自决断;每逢出征作战,必亲临前线,冒着箭雨石块冲锋,所向披靡,屡立战功。但几年之后,他渐渐因功业自满,开始嗜酒淫逸,放纵狂暴:有时亲自歌舞,通宵达旦;有时散发胡服,穿着杂乱的彩锦衣服;有时袒露身体,涂抹粉黛;有时乘坐牛、驴、骆驼、白象,不加鞍具缰绳;有时让崔季舒、刘桃枝背着他行走,自己手持胡鼓拍打;宗室勋贵的府邸,他朝夕往来,还游走于集市街巷,随意坐在路边或露宿街头;有时盛夏正午暴晒身体,有时寒冬腊月赤身奔跑。随从们难以忍受,他却泰然自若。三台宫殿的木构高达二十七丈,两栋楼宇相距二百多尺,工匠们都心惊胆战,系着绳索防护,而高洋却登上屋脊快步奔跑,毫无惧色;有时还跳雅舞,转身回旋合乎节拍,旁人见了无不心惊胆战。他曾在路上问一位妇人:“子怎么样?”妇人答道:“疯疯癫癫,怎能算子!”高洋当即杀了她。

娄太后因高洋酗酒癫狂,举杖打他:“这样的父亲竟生出这样的儿子!”高洋:“我就把这个老妇嫁给胡人。”太后大怒,从此不再笑。高洋想让太后开心,便自己匍匐在地,用身体扛起坐床,结果太后摔落在地,受了重伤。高洋酒醒后,又愧又恨,堆起柴薪点燃,想要跳进去自焚。太后又惊又怕,亲自上前拉住他,强作笑容:“刚才是你喝醉了!”高洋于是铺下地席,让平秦王高归彦手持木杖,自己口头自责,脱下后背衣服受罚,并对高归彦:“打不出血,就斩了你。”太后上前抱住他,高洋流泪苦苦哀求,最终只打了五十下脚,随后穿戴衣冠向太后谢罪,悲痛不已。他因此戒酒十,之后却又故态复萌。

高洋驾临李皇后娘家,用鸣镝射皇后的母亲崔氏,骂道:“我喝醉时连太后都不认,你这个老婢算什么!”用马鞭乱打一百多下。即便杨愔身为宰相,高洋也曾让他递厕所筹,用马鞭抽打他的后背,鲜血浸透了官袍。他还曾想用刀剖开杨愔的肚子,崔季舒假意玩笑话:“老公子在玩恶作剧呢。”趁机夺走刀。又曾把杨愔装进棺材,用丧车运送。他还手持长矛骑马奔驰,三次对准左丞相斛律金的胸口,斛律金站立不动,高洋便赏赐他一千段丝帛。

高氏宗室的妇女,无论亲疏,高洋大多与她们淫乱,有时还把她们赏赐给亲信,又多方折磨羞辱。彭城王高浟的太妃尔朱氏,是魏敬宗的皇后,高洋想与她通奸,遭到拒绝后,亲手将她杀死。已故魏乐安王元昂,是李皇后的姐夫,其妻容貌美丽,高洋多次临幸,想纳她为昭仪。他召来元昂,让他趴下,用鸣镝射了他一百多下,元昂身上的鲜血流出将近一石,最终死去。李皇后哭泣不进食,请求将皇后之位让给姐姐,太后也出面劝,高洋才作罢。

高洋还曾在众人中召来都督韩哲,毫无罪名就将他斩首。他制作了大铁锅、长锯、锉刀、石碓等刑具,陈列在宫廷中,每次喝醉后,就亲手杀人取乐。被杀的人大多被肢解,有的投入火中,有的扔进水里。杨愔于是挑选邺城的死囚,安置在侍卫中,称为“供御囚”,高洋想杀人时,就把他们拉出来凑数。如果三个月没被杀,就赦免他们。

开府参军裴谓之上书极力劝谏,高洋对杨愔:“这是个愚人,竟敢如此放肆!”杨愔答道:“他想让陛下杀他,以便名留后世。”高洋:“人一个,我偏不杀他,看他怎么成名!”高洋与亲信饮酒时:“真快乐啊!”都督王纮:“有大快乐,也有大痛苦。”高洋问:“这话怎么?”王纮答道:“通宵饮酒,不醒悟国家将亡、自身难保,这就是大痛苦!”高洋将王纮捆绑起来,想要斩首,又想起他曾救过世宗高澄的功劳,才放了他。

高洋在东山宴饮游乐,因关、陇地区尚未平定,摔杯大怒,召来魏收,当场让他起草诏书,向远近宣告,将要西征。西魏人十分震惊,常常谋划防备北齐渡陇的计策,而高洋实际上并未出兵。一,他哭着对群臣:“黑獭(宇文泰)不听我的命令,该怎么办?”都督刘桃枝:“我率领三千骑兵,请求前往长安将他擒来。”高洋称赞他勇猛,赏赐一千匹丝帛。赵道德进言:“东西两国,强弱相当,他能擒来宇文泰,宇文泰也能擒来陛下。桃枝妄言当斩,陛下怎能滥赏!”高洋:“道德得对。”于是把丝帛转而赏赐给赵道德。高洋骑马想冲下高岸跳入漳水,赵道德拉住缰绳阻拦。高洋大怒,想要杀他。赵道德:“我死而无憾!我会在地下启奏先帝,诉这个儿子酗酒癫狂,无法教导!”高洋沉默着停了下来。有一,高洋对赵道德:“我饮酒过量了,你必须狠狠打我。”赵道德上前抽打,高洋逃跑,赵道德追赶着:“什么人竟敢如此举止!”

典御丞李集当面劝谏,把高洋比作桀、纣。高洋下令将他捆绑后投入水中,沉没了很久才拉上来,问道:“我比桀、纣怎么样?”李集:“刚才看来,你还比不上他们!”高洋又下令将他沉入水中,拉上来再问,如此反复四次,李集的回答始终不变。高洋大笑着:“下竟有这样的痴人,才知道龙逄、比干算不上俊杰!”于是释放了他。不久后,李集又被召入宫中,似乎还要劝谏,高洋下令将他拉出去腰斩。高洋对人或斩或赦,没人能预测。朝廷内外人心惶惶,人人心怀怨恨。但高洋向来记忆力极强,加上决断严厉,群臣无不战栗,不敢为非作歹。他还能把政务托付给杨愔,杨愔总揽朝政,各项事务都整顿得有条不紊,因幢时人都“君主昏庸于上,政事清明于下”。杨愔风度仪表出众,善于识别人才,深受朝野敬重。他年轻时历经坎坷,得志后,即使是曾给过他一顿饭恩惠的人,也必定重重报答,即便有人曾想杀他,他也不再追究;他掌管选拔官员二十多年,以举荐贤才为己任。他记性极好,见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忘记姓名。有个叫鲁漫汉的候选人自称出身低微,认为杨愔不会认识他,杨愔:“你以前在元子思坊,骑着一头短尾巴母驴,见到我时不下驴,用方形的曲饼遮住脸,我怎么会不认识你!”鲁漫汉又惊又服。

秋季,七月初一,前门太守樊毅袭击武陵,杀死武州刺史衡阳王萧护;王琳派司马潘忠攻打樊毅,将他擒获带回。萧护是萧畅的孙子。

七月初三,梁朝任命陈霸先为中书监、司徒、扬州刺史,进爵为长城公,其余官职不变。

起初,余孝顷担任豫章太守,侯瑱镇守豫章,余孝顷在新吴县另建营栅,与侯瑱对峙。侯瑱派堂弟侯奫守卫豫章,自己率领全部军队攻打余孝顷,久攻不下,于是修筑长围围困。不久,侯平出兵攻打侯奫,大肆劫掠豫章并纵火焚烧,随后逃奔建康。侯瑱的军队溃散,他逃奔湓城,投靠部将焦僧度。焦僧度劝他逃往北齐,恰逢陈霸先派记室济阳人蔡景历南下,劝侯瑱投降,侯瑱于是前往朝廷请罪,陈霸先为他诛杀了侯平。七月十三日,任命侯瑱为司空。

南昌百姓熊昙朗,世代是郡中豪门大族。熊昙朗勇猛有力,侯景之乱时,聚众占据丰城修筑营栅,梁世祖任命他为巴山太守。江陵陷落后,熊昙朗的兵力逐渐强盛,开始劫掠邻近各县。侯瑱在豫章时,熊昙朗表面臣服,暗中却图谋算计他,等到侯瑱战败逃跑,熊昙朗缴获了他的战马和武器。

七月二十五日,北齐大赦下。

西魏太师宇文泰派安州长史钳耳康买出使王琳,王琳派长史席豁回访,并且请求归还梁世祖和愍怀太子的灵柩;宇文泰答应了。

八月初六,鄱阳王萧循在江夏去世,弟弟丰城侯萧泰代理郢州事务。王琳派兖州刺史吴藏攻打江夏,未能攻克而战死。

西魏江州刺史陆腾讨伐陵州反叛的獠人,獠人凭借山地修筑城池,难以攻克。陆腾于是在城下一侧陈列歌舞艺人表演,獠人放下武器,带着妻子儿女登上城墙观看,陆腾暗中派军队从三面攻城,斩杀一万五千人,最终平定了叛乱。陆腾是陆俟的玄孙。

八月十七日,北齐主将向西巡视,百官在紫陌为他送行,高洋派持槊的骑兵包围百官,:“我举起马鞭,就把他们全部杀死。”色已晚,高洋喝醉无法起身。黄门郎是连子畅:“陛下这样做,群臣无比恐惧。”高洋:“很害怕吗?如果是这样,就不杀了。”于是前往晋阳。

九月初一,梁朝改年号为太平,大赦下。任命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义兴公。任命吏部尚书王通为右仆射。

突厥木杆可汗向凉州借道,准备袭击吐谷浑,西魏太师宇文泰派凉州刺史史宁率领骑兵跟随,抵达番禾时,吐谷浑察觉,逃奔南山。木杆可汗准备分兵追击,史宁:“树敦、贺真两座城池,是吐谷浑的巢穴。攻克这两座城,其余部众自然溃散。”木杆可汗听从了他的建议。木杆可汗从北道奔赴贺真,史宁从南道奔赴树敦。吐谷浑可汗夸吕在贺真,派征南王率领数千人守卫树敦。木杆可汗攻破贺真,擒获夸吕的妻子儿女;史宁攻破树敦,俘虏征南王,返回后与木杆可汗在青海会师,木杆可汗赞叹史宁勇猛果决,赠送了丰厚的礼物。九月二十四日,王琳率领水军袭击江夏;冬季,十月初二,丰城侯萧泰献出郢州投降。

北齐征调山东地区两千六百多名寡妇配给军人,其中有丈夫却被强行夺走的占十分之二三。

西魏安定文公宇文泰返回牵屯山后患病,派人骑驿马召见中山公宇文护。宇文护抵达泾州,见到宇文泰,宇文泰对他:“我的儿子们都还年幼,外部敌寇势力正强,下大事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努力完成我的志向。”十月初五,宇文泰在云阳去世。宇文护返回长安,发布讣告。宇文泰善于驾驭英雄豪杰,让他们各尽其力,他生性崇尚质朴,不喜欢虚饰,通达政务,尊崇儒学、喜好古制,所有施政举措都仿照夏、商、周三代。十月初六,世子宇文觉继位,担任太师、柱国、大冢宰,出镇同州,当时年仅十五岁。

中山公宇文护,向来名位低微,虽然受宇文泰托付,但众公卿都想争夺执政之位,不肯服从他。宇文护向大司寇于谨请教计策,于谨:“我早年蒙受先公的特殊知遇,恩情如同骨肉,如今之事,我必定以死相争。如果在众人面前确定国策,你一定不能退让。”第二,众公卿聚会商议,于谨:“过去皇室濒危,若非安定公(宇文泰),就没有今。如今安定公突然离世,继位的世子虽然年幼,但中山公是他的亲堂兄,又受先公顾托,军国大事,理应归他掌管。”言辞神色严厉坚决,众人都为之震动。宇文护:“这是家事,我虽平庸愚昧,怎敢推辞!”于谨向来与宇文泰地位相当,宇文护常常向他跪拜,此时于谨起身:“你如果统理军国事务,我们众人就都有了依靠。”于是向宇文护跪拜两次。众公卿迫于于谨的压力,也都跪拜两次,于是众饶意见才确定下来。宇文护整顿内外事务,安抚文武百官,人心逐渐安定。

十一月初二,丰城侯萧泰逃往北齐,北齐任命他为永州刺史。

梁朝下诏征召王琳为司空,王琳推辞不到任,留下部将潘纯陀代理郢州事务,自己返回长沙。西魏人归还了他的妻子儿女。

十一月十三日,北齐主下诏:“魏末以来,豪杰之士聚集乡兵,通过请托门路,各自设立州郡,拆分大州合并郡,公私耗费繁多,人口比过去减少,地方官却比从前多出一倍;况且偏远地区假意归附,大多是虚假设置,百户人家的城,就仓促设立州名,三户百姓,就凭空设置郡号,按名称核查实际,根本名不副实。”于是合并撤销三州、一百五十三郡、五百八十九县、三镇、二十六戍。

梁朝下诏从江州分出四郡,设置高州,任命明威将军黄法氍为刺史,镇守巴山。

十二月初三,梁朝任命曲江侯萧勃为太保。

十二月十五日,西魏安葬安定文公宇文泰。十二月十八日,将岐阳之地封给世子宇文觉为周公。

起初,侯景之乱时,临川百姓周续在郡中起兵,始兴王萧毅将郡守之位让给他后离去。周续的部将都是郡中豪族,大多骄横跋扈,周续加以约束,众将心怀怨恨,一同杀死了他。周续的族人周迪,勇猛在军中无人能及,被众人推举为首领。周迪出身贫寒低微,担心郡中百姓不服,因同郡人周敷家族声望显赫,便屈身与他结交,周敷也对周迪十分恭敬。周迪占据上塘,周敷占据临川旧郡,朝廷任命周迪为衡州刺史,兼任临川内史。当时百姓遭遇侯景之乱,都放弃农业,聚集为盗,唯独周迪所部专心务农养蚕,每家都有盈余储备,政令教化严明,赋税征收及时,其他郡缺粮的百姓都依靠他供给。周迪性情质朴,不讲究礼仪威严,日常常常光脚行走,虽然门外排列着卫兵,屋内有歌舞艺人,他却一边搓绳子、破竹篾,一边若无其事;他不善言辞,但胸怀诚实,临川百姓都归附他。北齐从西河总秦戍修筑长城,向东一直延伸到大海,前后修筑了三千多里,通常十里设置一戍,在要害之地设置州镇,共二十五处。

西魏宇文护因周公宇文觉年幼弱,想尽早让他登基确立皇位,以安定人心。十二月三十日,西魏恭帝颁布诏书,将皇位禅让给北周,派大宗伯赵贵持节奉送禅位册书,济北公拓跋迪献上皇帝玉玺和绶带;恭帝迁出皇宫,居住在大司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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