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很快,沉寂的弋阳城内响起了嘈杂声,那是官吏和军士挨家挨户动员青壮、甚至强行拆毁房屋的声音,夹杂着百姓的哭泣、哀求乃至咒骂。
但在刀剑和生存的压力下,一切反抗都是徒劳。无数男女老幼被驱赶上城头,冒着寒风和可能袭来的冷箭,搬运着砖石木料,加固着破损的城墙。
整个弋阳城,如同一只受赡野兽,在黑暗中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喘息,却也在绝望中凝聚起最后一丝顽强的生命力。
……
与此同时,庐州秦军大营。
王贲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今日攻城,秦军付出的代价远超预期,尸体几乎填平了弋阳南面的壕沟,却未能撼动城墙根本,最后还被蓝玉的疑兵之计逼退,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将军,今日伤亡统计,我军阵亡约五千,伤者近万…”副将心翼翼地汇报着。
王贲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伤亡数字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一些,毕竟他是进攻方。他更关心的是别的。
“侧翼那支明军骑兵,查清楚了吗?”他冷声问道。
“回将军,已查明,确是蓝玉所率,约一千五百骑,在我军收兵后,他们便迅速从东侧水门撤回城内了。应确系疑兵无疑。”
“疑兵…”王贲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寒光闪烁,“朱棣是赌我不敢冒险,赌我会担心李靖…他赌对了。”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弋阳城上。
“但疑兵之计,可一不可再!朱棣已是强弩之末,今日他动用最后的力量行此险招,正明其城内已空虚到了极点!传令下去,明日拂晓,继续攻城!不分主次,四面齐攻!我倒要看看,他朱棣还有多少房子可拆,还有多少老弱妇孺可用来填城!”
“另外,”王贲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将我们俘获的那些明军斥候和城外掳来的贱民,明日攻城时,驱赶在最前!我要让城上的人看看,反抗大秦的下场!”
他要从肉体到精神,彻底摧垮弋阳的抵抗意志。
……
而在遥远的江陵,唐军大营则是一片不同的景象。
李靖收到了尉迟敬德成功袭击荆门,焚毁大量秦军粮草后安然撤回的消息,也得知了弋阳城下惨烈的攻防战和王贲被迫退兵的结果。
李绩笑道:“药师,此一石二鸟之计,成效斐然。王翦老儿此刻,怕是正在为粮草和侧翼焦头烂额,王贲攻势受挫,朱棣又能多喘几口气了。”
李靖看着地图,目光深邃,缓缓道:“王贲受阻,必不甘心,明日攻势只会更凶。朱棣…看他造化了。”
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我们按兵不动,尚未到与秦军决战之时。让王贲和朱棣,再多耗一耗吧。传令各部,严守防线,继续操练。另外,多派斥候,密切关注…东边宋军,以及北边汉军的动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靖这只猛虎,在露出獠牙之后,再次蛰伏起来,冷眼旁观着东线的血雨腥风,耐心等待着属于他的最佳时机。
暗流在各方势力间涌动,而弋阳城,这座承载着北明希望的孤城,正在血与火中,艰难地构筑着最后的铁壁。黎明的到来,必将伴随着更加狂暴的进攻和更加残酷的厮杀。
黎明的光线尚未完全驱散夜幕,弋阳城头经过连夜抢修,依旧显得残破不堪。新填补的砖石颜色深浅不一,如同巨大的补丁,粗大的原木和拆下的房梁胡乱地堆积在垛口后,取代了几乎耗尽的滚木。守城的士卒眼中布满血丝,靠着冰冷的城墙,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息,握着兵器的手因为疲惫和寒冷微微颤抖。空气中除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更多了一丝绝望的压抑。
朱棣一夜未眠,甲胄未解,站在南门城楼,望着远方秦军大营逐渐清晰的轮廓。姚广孝静立一旁,如同枯僧。
“道衍,咱心里有点没底了。”朱棣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昨日是疑兵之计唬住了他,今日,王贲怕是不会再上当了。”
姚广孝默然片刻,低声道:“陛下,尽人事,听命。我军已竭尽全力,接下来,唯有死战而已。”
就在这时,城外秦军营寨中,低沉的牛角号再次“呜呜”响起,比昨日更加绵长,更加沉重。紧接着,黑色的潮水再次漫涌而出,但这一次,阵型似乎有所不同。
秦军没有像昨日那样集中猛攻南门,而是分成数股,如同伸出的黑色利爪,同时扑向弋阳的东、西、南三面城墙!真正的四面合围,全面进攻!
更让城头守军瞳孔收缩、心头巨震的是,在每一股秦军攻城部队的最前方,竟然驱赶着数百名衣衫褴褛、手脚被缚的人!他们中有被俘的明军斥候,有在城外掳来的百姓,此刻被秦军士卒用长戈和皮鞭驱赶着,踉跄前行,哭喊声、哀求声隐隐传来。
“王贲!我日你祖宗!!”城头,看到这一幕的蓝玉目眦欲裂,疯狂咆哮,恨不得立刻跳下城去拼命。
朱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明白了王贲的恶毒用意——攻心!用这些饶性命和哀嚎,来瓦解守军的斗志,让他们在攻击时投鼠忌器!
“陛下!怎么办?!”有将领急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朱棣死死盯着城下那些被驱赶的同胞,牙齿几乎咬碎,从喉咙深处挤出冰冷彻骨的命令:“放箭!无差别覆盖!靠近城墙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命令传达下去,城头陷入一片死寂,许多弓箭手的手在发抖,难以瞄准。
“放箭!!”军官红着眼睛,厉声催促,甚至挥刀砍翻了一个迟疑不决的士卒。
终于,零星的箭矢射出,随后变得密集。箭雨落下,不仅射翻了后面的秦军,也将那些被驱赶在前方的俘虏和百姓成片射倒!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濒死的呻吟和秦军无情的践踏。
鲜血再次染红大地,只是这一次,其中混杂了更多无辜者的血液。守军士卒们的眼神从痛苦、挣扎,逐渐变得麻木,最后只剩下野兽般的凶狠和绝望。最后的恻隐之心,被王贲这残忍的一手,彻底碾碎。
没有了任何顾忌,攻城战以比昨日更加惨烈数倍的姿态展开。秦军三面齐攻,攻势如潮,守军则依托着残破的城防,进行着寸土不让的殊死抵抗。
东门,冯胜指挥士卒,将最后几锅滚烫的金汁泼下,恶臭弥漫,城下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但秦军后续部队立刻踩着被烫得皮开肉绽的同袍尸体,将更多的云梯靠上城墙。
西门,战斗同样进入白热化,一段城墙甚至被秦军的简易投石机砸开了一个缺口,秦军锐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向缺口。守军在这里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用身体堵住缺口,长枪乱刺,刀斧狂劈,尸体很快将缺口堵塞。
南门依旧是主攻方向,压力最大。蓝玉如同疯魔,亲自带着亲兵队充当救火队,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浸透了战袍,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缓,每一次挥刀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朱棣也拔出了佩剑,亲自在城楼附近斩杀了两名冒死攀上来的秦军锐士。皇帝的亲临战场,极大地激励了守军的士气,但也让姚广孝等人心惊胆战。
“陛下!危险!请退后!”亲卫统领试图劝阻。
“退后?往哪退?!”朱棣一剑格开射来的流矢,怒喝道,“城破了,哪里都不是退路!今日,朕与弋阳共存亡!”
惨烈的厮杀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又从正午杀到日头偏西。城墙多处出现险情,守军兵力捉襟见肘,伤亡急剧增加。滚木礌石早已用尽,箭矢也所剩无几,战斗完全变成了最残酷的短兵相接和白刃肉搏。
弋阳城,就像一柄在血与火中反复锻打、已然布满裂痕、即将崩断的残剑,全靠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勉强支撑。
夕阳再次将空染红时,秦军的攻势终于又一次缓缓退去。并非王贲心慈手软,而是连续两日不计代价的猛攻,秦军同样疲惫不堪,伤亡惨重,需要重新调整。
城头上,还能站立的明军士卒已不足半数,人人带伤,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他们靠着垛口,望着退去的秦军,眼神空洞,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棣拄着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眺望着西方。那里是唐军李靖的方向。
“李靖…你到底…在等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希冀。
王贲的帅旗下,这位秦军主将看着依旧飘扬的弋阳城旗,脸色冰冷。他损失巨大,但目的也达到了。弋阳守军的抵抗力量,已被削弱到极限。
“传令,休整一夜。明日,必破此城!”他下达了最后的决心。
弋阳城,血淬残锋,已至最后关头。能否撑过明日,或许,真的要看那远在江陵的猛虎,是否会伸出援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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