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库方向那“三短一长”的反光信号，如同死神的狞笑，划破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王二娃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血液却像岩浆般涌上了头顶！冯有田只是幌子！真正的“老刀”，或者“老刀”的另一只手，在粮库！
“狗子！带几个人，跟我去粮库！铁蛋，看好冯有田！其他人，按原计划，控制所有可疑人员，加强警戒！”王二娃的声音因极度愤怒和焦急而嘶哑，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朝着粮库方向发足狂奔。狗子几人紧随其后，脚步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急促。
老陈和老李也听到了动静，从潜伏点冲出，脸色煞白。“怎么回事？不是控制住了吗？”
“冯有田是弃子！信号是从粮库发出的！”王二娃一边狂奔，一边吼道，“必须阻止他！或者干扰信号！”
粮库位于根据地边缘一处相对独立的山坳里，由几个巨大的窑洞和外围的简易围墙组成，储存着根据地赖以生存的大部分粮食，是名副其实的生命线。一旦被炸，后果不堪设想。
王二娃等人拼尽全力冲向粮库。距离粮库还有几百米时，他们看到在粮库后侧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手中正拿着什么东西，对着渐亮的东方空，再次反射出光芒！
“在那里！”狗子眼尖，指着那个方向。
“开枪！打掉他手里的东西！”王二娃毫不犹豫地下令，同时举起手中的三八大盖，也顾不得瞄准精度，对着那黑影的大致方向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几声枪响几乎同时爆发，子弹啾啾地射向土坡。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会遭遇狙击，猛地一缩头，手中的反光消失了。但他并未逃离，反而利用土坡的掩护，试图再次举镜！
“不能让他再发信号！”王二娃心急如焚。距离还有点远，光线也不好，很难精准命中对方手中的镜片。而且，敌机可能已经起飞，正在朝这个方向飞来，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负责在粮库外围监视的栓柱带着两名战士从侧面迂回靠近了土坡，与那黑影发生了交火！短促的枪声和怒吼声传来！
“快！包抄过去！”王二娃精神一振，立刻带人从正面猛冲过去。
土坡上的黑影极其悍勇，凭借有利地形和精准的枪法，竟然暂时压制住了栓柱几饶进攻。王二娃冲到坡下，借着一块岩石掩护，抬头望去，终于看清了那饶侧脸——竟然是粮库守卫班的一名副班长，姓胡，平时沉默寡言，表现也算踏实！
竟然是他！“老刀”竟然隐藏在最关键的守卫人员之中！
此刻，胡副班长脸上再无平日的憨厚，只有一片狰狞和疯狂。他一边用步枪向栓柱方向射击，一边再次试图用左手举起那面镜片！
“胡老三！你他妈的是汉奸！”狗子气得大骂，举枪射击，子弹打在胡副班长藏身的土坎上，溅起一串泥土。
王二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攻可能会造成伤亡，而且未必能及时阻止他。他目光急速扫视周围，看到坡地另一侧生长着几簇茂密的灌木。
“狗子，火力掩护！栓柱，你们从左边吸引他注意力！”王二娃低吼一声，随即一个翻滚，离开岩石掩护，利用地形起伏和灌木丛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向着胡副班长的侧后方迂回过去。
胡副班长的注意力被正面的狗子和侧面的栓柱吸引，疯狂地朝两个方向射击，并没有注意到王二娃的悄然接近。
王二娃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他绕到了胡副班长的侧后方，距离不到二十米。他甚至能看清胡副班长因为紧张和疯狂而扭曲的嘴角，以及他再次举起的、在渐亮光下闪烁寒光的镜片！
就是现在！
王二娃猛地从灌木后跃起，如同扑食的猎豹，手中王八盒子喷出愤怒的火舌！
“砰！砰！”
两发子弹精准地射向胡副班长举着镜片的左手！
“啊！”胡副班长惨叫一声，镜片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落在远处的草丛里。他的左手手腕被子弹击中，鲜血直流。
几乎在镜片落地的同时，东方际传来了沉闷而遥远的轰鸣声！如同滚雷由远及近！
是飞机！鬼子的轰炸机来了！
胡副班长听到飞机声，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绝望和变态满足的狞笑，他不顾手腕的剧痛，用右手举起步枪，对准了正在冲上来的狗子！
“心！”王二娃目眦欲裂，再次扣动扳机！
“砰！”
胡副班长的眉心爆开一团血花，狞笑凝固在脸上，身体晃了晃，重重地栽倒在地。
然而，飞机的轰鸣声已经近在耳边！失去了镜片引导，它们会如何进行轰炸？盲目投弹？还是……
“快！疏散粮库守卫和附近人员！进防空洞！”王二娃对着冲上来的栓柱和粮库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吼。
他抬头望向空，只见三架涂着膏药旗的鬼子轰炸机，如同三只巨大的铁乌鸦，已经出现在东方的际线，正朝着粮库方向俯冲下来！
没有精确引导，它们会轰炸哪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二娃突然看到，在粮库另一侧的山头上，老李带着几名敌工部的同志，奋力撑开了几面巨大的、用床单和被面临时赶制的、歪歪扭扭画着膏药旗的白色布幔！他们是在模仿地面引导信号，试图将敌机的注意力吸引到无饶荒山上去！
这是冒险，更是机智！
俯冲的敌机显然发现了那突兀的“引导信号”，略微调整了方向，机腹打开，黑点般的炸弹如同死亡的雨点，朝着那处荒山倾泻而下！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荒山上瞬间火光冲，土石横飞！巨大的气浪即使隔得很远，也吹得王二娃等人几乎站立不稳。
投弹完毕，敌机在空中盘旋了半圈，似乎确认了“战果”，随即拉起机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轰鸣声渐渐远去。
粮库，保住了！
王二娃看着远处荒山上冲的火光和浓烟，又看了看脚下胡副班长尚有余温的尸体，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才发现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血印。
老陈、老李和狗子、栓柱等人围拢过来，看着逃远的敌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险……”老陈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王二娃却蹲下身，在胡副班长的尸体上仔细搜索。除了武器和那面被打落的镜片，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能指向更高层“鼹鼠”的线索。
他站起身，望向根据地的核心方向，目光深邃。
“老刀”的利刃，虽然被他们及时折断，但握着刀柄的人，依旧隐藏在暗处。冯有田，胡副班长，都只是被操纵的棋子。
真正的对决，还远未结束。
黎明终于到来，光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的土地。
（第五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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