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旧物灼心与仇念难安
沈砚之跌跌撞撞跑回临阳城时，手心还攥着那截沾血的断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到城门，就撞见迎上来的尖细声音的人，对方扫过他慌乱的神色，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沈将军，探查得怎么样？陆承骁的军营布防摸清了吗？”
“……摸清了。”沈砚之把断棍藏在身后，声音有些发哑。他不敢提起在山弯遇到陆承骁的事，更不敢自己给了对方一棍——那道落在陆承骁背上的伤，那声闷哼，还有对方不躲不闪的模样，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发紧。
尖细声音的人似乎没察觉他的异常，递来一份文书：“首领让你看看这个，是明总攻的部署，你带左翼部队，从侧面包抄陆承骁的主营。”沈砚之接过文书，目光落在“侧面包抄主营”几个字上，心里莫名一慌——那里是陆承骁的住处，他要亲手去围堵自己的“仇人”吗？
回到住处，他把文书扔在桌上，瘫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那枚铜钱，放在掌心反复摩挲，铜钱上的“骁”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在灼烧他的记忆。他想起陆承骁拽着他胳膊时的力道，想起对方“跟我回家”时的眼神，想起自己挥棍时对方闭上眼的坦然——这些画面在脑子里反复闪现，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看部署文书。
“我是沈砚之，我的仇人是陆承骁，我要为家人报仇……”他又一次对自己，可这次，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坚定，只剩下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动摇。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陆承骁军营的方向，心里满是混乱——如果陆承骁真的是凶手，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棍子不躲？如果那些人的是假的，那自己坚持的“仇恨”，又算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亲兵送晚饭来。沈砚之打开门，接过食盒，却没什么胃口。亲兵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犹豫着开口：“将军，您是不是不舒服？刚才在城门，我好像看到您藏了一截沾血的棍子……”
“没事。”沈砚之打断他，语气带着不耐烦，“只是遇到了几只野狗，随手打了几下。你下去吧，没我的命令别来打扰。”亲兵不敢多问，只能退了出去。
沈砚之关上房门，把食盒放在一边，重新拿起那枚铜钱。他走到桌前，点燃油灯，借着光仔细看铜钱——除了“骁”字，铜钱边缘还有一道细的划痕，像是什么时候不心碰的。看到划痕的瞬间，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有人拿着铜钱，不心掉在地上，磕出了一道划痕，对方紧张地捡起来，吹了吹，“还好没坏，这可是我们的定情物”。
“定情物……”他喃喃自语，眼眶忽然发热。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一道缝，可缝里只有一片模糊的暖光，看不清里面的人影。他用力晃了晃头，试图把画面甩出去，可那道暖光却像扎根一样，留在了他心里。
夜深了，沈砚之还是没看部署文书。他靠在椅子上，手里攥着铜钱，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一个院，院里种着兰草，开着桃花，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枚铜钱，笑着对他：“砚之，快过来，我教你怎么用铜钱编平安结……”
“你是谁？”沈砚之想问，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走近看清对方的脸，可对方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一片粉色的樱花，落在他的掌心，化作那枚刻着“骁”字的铜钱。
他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的已经蒙蒙亮，明就是总攻的日子了。他看着桌上的部署文书，又看了看手里的铜钱，心里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他不想去围堵陆承骁，不想再用武器对着那个不躲他棍子的人。
可很快，尖细声音的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陆承骁杀了你的家人，你要是心软，就是对家饶背叛！”这句话像冷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他攥紧铜钱，把它重新揣进怀里，拿起部署文书，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管心里有什么动摇，他都必须完成任务，为“家人”报仇，这是他唯一的使命。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被强行巩固的“坚定”，早已在陆承骁那声“跟我回家”和不躲不闪的坦然里，裂开了一道缝隙。而明的总攻，将会是这道缝隙彻底扩大的开始，也是他离真相越来越近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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