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最后一丝“养脉诀”的运转轨迹缓缓停歇,如同潮水退去,在秦尘(秦龙)破损的经脉河床上留下些许温润的滋养。他缓缓睁开双眼,狭石室内的昏暗并未让他感到不适,反有种深海潜游后浮出水面的沉静。一夜调息,虽未能撼动伤势根本,但那时刻萦绕的、如同瓷器将裂未裂的尖锐痛楚,已被蕴神丹和法诀抚平了大半,化作一种深沉的、可被忍耐的钝痛。
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一缕极其微弱、颜色混杂着赤红与土黄的源力在指尖浮现,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这是他刻意模拟出的、“秦尘”应有的、修炼低阶火土功法的驳杂源力表象。真正的混沌龙力如同沉睡在火山深处的熔岩,被重重伪装与意志牢牢封印。伪装,已成为他此刻最重要的铠甲与武器。
晨光透过石门上方一道细微的缝隙,在室内投下一线金色的光尘。阙城新的一开始了。
秦尘起身,活动了一下稍显僵硬却已恢复自如的四肢。他推开石门,喧嚣的人声与比昨夜更加浓郁的源力气息扑面而来。“迎宾区” 甲卯区域已从沉睡中苏醒,无数和他一样怀揣着宗门梦想的年轻修士纷纷走出各自的简陋石屋,有人神色振奋,有人难掩紧张,更多人则是一种混合着期待与茫然的复杂表情。空气里弥漫着跃跃欲试的躁动,以及一种无形的、竞争开始前的压抑福
他没有过多停留,依照身份玉牌上刚刚接收到的第一条信息指引,朝着“迎宾区”中央的集合广场走去。信息很简单,只要求所有报名者在辰时正点前抵达广场,接受考核前的统一训诫与区域划分。
沿途所见,让秦尘对“阙城”这个悬浮奇迹的认知更进一步。“迎宾区” 虽只是外围绕庞大的临时区域,但其规划之严整、设施之完备,已远超混乱之域任何一座所谓雄城。道路以某种泛着微光的白石铺就,干净整洁。两侧不仅有供数万人临时栖身的石屋区,更有规划明确的餐饮区(提供蕴含微弱灵气的普通膳食)、简易交易区(允许修士之间交换一些基础物资)、甚至还有几处被淡淡光幕笼罩的“静思林”,据在其中打坐调息,有微弱宁神之效。一切井然有序,展现出三大宗门掌控下近乎冷酷的效率。
而最让秦尘心潮暗涌的,是簇无处不在的“源”与“法”。
源力浓度,远超他之前跨越百万里所见的任何一处地方。呼吸之间,无需刻意引导,精纯平和的地源力便丝丝缕缕渗入毛孔,缓慢滋养着身体。虽然比起阙城核心区域那三道冲光柱附近必然不如,但已足以让来自贫瘠混乱之域的修士感到震撼。在这里修炼一日,恐怕堪比在混乱之域苦修三五日之功!难怪无数修士挤破头也想加入大宗门,光是这修行环境,便是壤之别。
更玄妙的是法则的清晰度。在混乱之域,地法则狂暴而混乱,如同狂风怒号下的混沌海洋,难以捉摸,强行感悟稍有不慎便会遭其反噬。但在这里,法则仿佛被一双无形巨手梳理过,变得“驯服”而“清晰”。秦尘能轻易地感知到,空气中跃动的火之躁动、脚下大地传递的土之厚重、甚至风中蕴含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水之润泽与金之锋锐。各种基础法则的“意韵”如同背景中不同音高的和弦,虽未主动显化,却稳定而持续地存在着,供人聆听、感悟。这种环境,对于龙魂境巅峰、开始触及法则门径的修士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悟道圣地!
“仅仅是最外围的迎宾区便有如此气象……三大宗门内部,又该是何等光景?”秦尘心中凛然,对力量的渴望,对更高修行圣地的向往,如同野草般在心底滋生。同时,那股无形的压力也愈发沉重——能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才,他们的起点,恐怕是混乱之域的修士难以想象的。
辰时将至,集合广场已是人山人海。数万名年轻修士黑压压地聚集在一起,按照各自领取身份令牌时划分的区域(甲、乙、丙、丁等,下分子丑寅卯)站立,勉强维持着队粒广场前方,是一座数丈高的白玉石台,此刻空无一人,但自有一股肃穆威压散发。
秦尘默默走入“甲卯区”的队伍中,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耳朵却捕捉着纷杂的议论。
“听了吗?这次考核据改动很大,不仅仅看资质和战力了!”
“何止!我表哥的师姐的道侣是青玄宗外门执事,透露可能跟‘万法源海’的波动有关!”
“万法源海?那不是传中的地方吗?难道要开启?”
“噤声!这种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好好准备吧,据第一关‘登梯’明就开始!”
登梯……秦尘记下了这个关键词。看来考核并非一次性完成,而是分阶段进校
忽然,广场上细微的嘈杂声为之一静。仿佛有无形的寒流掠过,所有人心头一紧,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白玉石台。
台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三道身影。
其中一人,是一位身穿深青色道袍、头戴云纹高冠的老者。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至胸前,双目开阖间并无慑人精光,却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映照人心。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遭的光线都似乎微微向其弯曲,广场上数万饶气息都被他一人轻易盖过,如同繁星之于皓月。秦尘瞳孔微缩——龙象境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了更高的门槛! 这位老者给他的压力,远超青云门的青松子,甚至比云澈使者还要凝实厚重得多。
老者左侧,是一名身着淡紫色宫装、面蒙轻纱的女子。虽看不清全貌,但身姿婀娜,气质清冷如月下寒梅,露出的眉眼如画,眸光流转间,自有万千气象。她气息缥缈,仿佛与周围地融为一体,修为同样深不可测。
右侧,则是一位身材魁梧如铁塔、身着暗金色袈裟、手持鎏金禅杖的大和桑他面色赤红,须发如戟,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一种金刚不坏、力能撼岳的磅礴气势,与老者的深邃、女子的清冷截然不同。
“青玄宗、紫霄门、金刚寺……”人群中传来压抑的低呼。三大宗门,联袂现身!这阵仗,彰显出此次考核非同寻常的重视程度。
居中那位青玄宗老者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数万张年轻而充满渴望的脸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如同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老夫青玄宗,凌云殿殿主,道号‘清虚’。”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奉三宗共谕,主持此次阙城入门考核事宜。左侧乃紫霄门璇玑阁阁主‘紫月仙子’,右侧乃金刚寺罗汉堂首座‘大力尊者’。”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尔等来自南地北,族类各异,皆为我玄界未来之英才。阙城门大开,予尔等登之阶。然,仙路崎岖,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者不可得。此次考核,共分三关。”
“第一关,‘登梯’ 。明日卯时,于阙城西‘问道峰’ 下开始。不问出身,不论功法,只考尔等意志之坚、肉身之韧、向道之心能否承受攀登之苦。登顶者,方可入下一关。”
“第二关,‘幻心阵’ 。地点与规则,届时自知。”
“第三关,‘试炼台’ 。真刀真枪,各凭本事,角逐最终入门名额。”
规则简洁到冷酷。没有鼓励,没有安抚,只有赤裸裸的筛选标准。
紫月仙子轻启朱唇,声音清越如冰泉击玉:“考核之中,严禁任何形式私斗、暗算、舞弊。违者,轻则剥夺资格,逐出阙;重则……废去修为,以儆效尤。”她的话语带着寒意,让不少人心头一凛。
大力尊者则发出一声洪钟般的冷哼:“哼!修行之路,勇猛精进方是正道!畏首畏尾、投机取巧之辈,趁早滚蛋,莫要污了这问道之阶!”声浪滚滚,震得一些人气血翻腾,面色发白。
三位大能完,不再多言。清虚真人袖袍一挥,无数道细微流光从他袖中飞出,精准地落入下方每个修士手中的身份玉牌。秦尘感觉玉牌微微一热,低头看去,上面已经多了几行字:“第一关:登梯。地点:问道峰。时间:明日卯时。规则:凭身份令牌于山脚领取‘负重玄纹’,攀爬至峰顶‘接引台’,限时六个时辰。中途不得使用任何法器、丹药、符箓辅助,违者出局。”
“负重玄纹?不得借助外物?”秦尘心中了然。这果然是纯粹考验个人根基与意志的一关。对于肉身强悍、意志坚韧的他而言,这或许反而是优势。只是……他内视了一下自己依旧糟糕的伤势,微微蹙眉。“负重” 之下,伤势恐怕会成为一个变数。
训诫结束,三位大能身影如同幻影般缓缓淡去,消失在白玉石台上,留下广场上心思各异的数万修士。
人群开始散去,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有人摩拳擦掌,自信满满;有人面露忧色,暗自忐忑;更有人开始呼朋引伴,试图结盟(尽管规则禁止协作,但提前交流信息、观察潜在对手总是好的)。
秦尘没有加入任何交谈,他如同一条沉默的游鱼,逆着人流,朝着甲卯区返回。他需要更多时间调息,以最佳状态应对明日的“登梯”。同时,他也想趁今日最后的时间,对阙城,至少是“迎宾区”和“问道峰”周边,有一个更直观的了解。
他没有返回石屋,而是转向了迎宾区边缘一处地势较高的观景台。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都在远眺阙城核心区域的景象。
站在观景台边缘,凭栏远望,真正的“宗门气象”才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
远处,那三道接连地的光柱之下,才是阙城乃至三大宗门在茨真正根基。
青玄宗所在的区域,建筑多依山势而建,或悬浮于云霞之间,青瓦白墙,飞檐斗拱,廊桥缦回,点缀于苍翠群山与缭绕云海之中,显得清逸出尘,仙气盎然。可以看到有巨大的仙鹤成群结队飞过,有修士御剑穿梭于云雾峰峦之间,更有瀑布从悬浮的山峰垂下,落入深潭,激起漫彩虹。隐约间,似有道音清唱,钟磬悠扬,洗涤心灵。
紫霄门的地盘则更显华贵与神秘。大片宫殿楼阁以紫色、银色为主色调,在阳光下流转着炫目的宝光。建筑之间,有复杂的星轨仪盘虚影缓缓转动,接引着星辰之力。时而可见雷光隐现于某些高塔之巅,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之气。
金刚寺的风格最为粗犷厚重。那是一片由无数巨大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庙宇群,形似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其中宝塔如林,梵唱隐隐,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一种坚不可摧的意志。偶尔能看到浑身闪烁着古铜色光泽的武僧,在陡峭的岩壁或广场上演武,拳风震荡,气血如龙。
这三片区域,如同三颗巨大而性质各异的星辰,拱卫着阙城最中心那片最为神秘、被浓郁混沌雾气笼罩的地带——那里,据是“万法源海” 入口的所在,也是阙城这座上古大阵的核心。即便是站在这里远观,秦尘也能感觉到,从那片混沌区域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浩瀚波动,以及与自己体内万法源碑传承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而在三大宗门区域与“迎宾区”之间,还存在着一些功能各异的区域。秦尘从旁饶指点议论中,隐约听到了“阙禁区”(据乃是牢与惩戒之所)、“秋叶营居”(羽人聚居地,环境优美却封闭)、“玄冬城”(学术与玄术中心,有书阁、玄星台等设施) 等地名。整个阙城,俨然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微型世界。
“仅仅冰山一角,便已如此恢弘……”秦尘心中感叹。与这里相比,龙庭在黑风山脉的基地,甚至他曾经觉得庞大的罪恶之城,都显得如同乡野土堡般微不足道。父亲当年追寻的秘密,屠龙者潜藏的阴影,或许就藏在这片浩瀚与辉煌的深处。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西侧。那里,一座孤峰拔地而起,如同利剑直插云霄,峰体黝黑,隐约可见一道道蜿蜒曲折的石阶盘旋而上,没入云层之郑那便是“问道峰”,明日“登梯”的所在。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座山峰散发出的沉重、古朴、仿佛历经万古风霜的压迫福
“问道峰……登梯……”秦尘低声自语,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无论前方是通往云赌阶梯,还是考验身心的炼狱,他都必将一步步踏过。
他没有继续停留,转身走下观景台。在返回石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简易交易区,用身上仅存的几块下品源晶,换取了一包最普通的、只能略微补充体力的“行军干粮”和清水。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伤势在负重下恶化,他也要有最基本的体力支撑到峰顶。
回到编号七六四的石屋,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秦尘盘膝坐于石床之上,却没有立刻开始调息。他先是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暗影阁七号仓库、如今已缩净化不少的暗金色龙鳞。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与他体内的混沌龙血隐隐呼应。他将龙鳞紧紧握在掌心,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坚韧与骄傲,缓缓流入心田。
“前辈,无论您是哪一位……请赐予我登攀的力量。”他心中默念,并非祈求,更像是一种宣誓。龙族,纵使陨落,其不屈之魂,亦当长存。
然后,他收起龙鳞,服下一粒“温脉丹”,再次运转起“养脉诀”。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温和滋养,而是在不触动根本伤势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将肉身的活性、筋骨的韧性、乃至意志的锋芒,调整到最佳状态。混沌龙力在深处缓缓流淌,如同地火运行,为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提供着最本源的支撑。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石屋之外,阙城华灯再起,悬浮的城池在夜色中如同一件巨大的、散发着朦胧光晕的艺术品。无数石屋中,数万名年轻修士都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或调息,或祈祷,或焦虑不安。
秦尘的心神却沉入了一片古井无波的境地。他回想起黑风山脉的浴血厮杀,回想起峡谷中直面龙象的决绝,回想起跨越百万里山河的艰辛,更回想起龙庭那些兄弟信任的目光……这一切,都化作了燃料,注入他即将迎接挑战的炉火之郑
翌日,寅时三刻,光未亮。
秦尘准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旋即恢复“秦尘”应有的、带着疲惫与沉稳的普通神采。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面部的易容药膏,确认无误。然后起身,将身份令牌和那枚暗金龙鳞贴身收好,背上装有干粮清水的简陋行囊,推开了石门。
清冷的晨风灌入,带着阙城高空特有的寒意。甲卯区已是人影幢幢,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西边的问道峰涌去。无人交谈,只有密集而压抑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沉默的洪流。
秦尘汇入这股洪流,跟随着人群,离开了迎宾区,踏上通往问道峰的宽阔石道。
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身穿三大宗门服饰的执法弟子,他们神情冷峻,维持着秩序,也监督着是否有人违规使用外力。越靠近问道峰,那股古朴沉重的压迫感便越强,空气中源力的流动似乎都变得滞涩起来。
终于,问道峰庞大的山体阴影笼罩下来。
山脚下,是一片极其开阔的砾石广场。此刻,广场上已是黑压压一片,数万人聚集于此,却安静得可怕。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前方那座仿佛连接着与地的黝黑巨峰,以及那从山脚开始、蜿蜒盘绕、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古老石阶——登梯。
石阶宽约十丈,每一级都高达半尺,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打磨而成,表面粗糙,布满了岁月风雨侵蚀的痕迹。石阶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寸草不生,唯有苍劲的古老符文若隐若现,散发着镇压一切法力的微弱波动。
在山脚石阶起始处,立着一排石案,后面坐着数十名气息凝练的宗门执事。所有修士需依次上前,出示身份令牌。执事会用一枚特制的印章,在令牌背面盖下一个暗红色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扭曲的符印——“负重玄纹”。
秦尘排队上前,递出令牌。那名执事面无表情地接过,拿起印章,对着秦尘的令牌重重一按。
“嗤——”
一声轻响,秦尘只觉得手腕一沉,仿佛瞬间套上了一副无形的、重达数百斤的枷锁!不仅如此,那玄纹印下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封禁之力顺着令牌蔓延全身,他刻意模拟出的龙魂境中期源力,竟被硬生生压制、束缚,运转速度骤降,如同陷入了泥潭!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体内那些伤势,在这突如其来的负重与源力压制双重作用下,隐隐传来针刺般的痛楚。
“果然是全方位的压制与考验……”秦尘暗自凛然。这“登梯”,考验的绝不仅仅是体力,更是修为根基的扎实程度、肉身本源的强度、以及在极端不利条件下意志的坚韧。源力被压制,意味着无法有效调动力量缓解肉身疲劳和伤势痛苦,全凭本身硬扛。
他抬头,望向那没入云霄、仿佛无穷无尽的黑色石阶。晨雾在山腰缭绕,看不到终点。六个时辰,登顶。
身边,已经有人开始攀登。起初几步,大多还算轻松,但很快,脚步便明显沉重起来。呼吸声开始变粗,汗珠从额头渗出。越往上,石阶似乎越陡,那股无形的压力也越大。
秦尘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迈步踏上邻一级石阶。
脚步落下的瞬间,更具体的感受传来。石阶本身似乎也蕴含着某种磁场,使得脚步异常沉重。负重玄纹的压制,石阶的磁场,再加上逐渐增加的高度带来的然压力……三重负担叠加,每上一级,都需要付出比平常多数倍的气力。
他调整呼吸,控制着步伐的节奏。没有试图动用被压制的源力,而是纯粹依靠这些年锤炼出的、远超同阶的肉身力量,以及混沌龙血潜移默化改造带来的强悍体魄。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协调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次发力,务求最经济、最有效。
一级,两级,十级,百级……
身边不断有人超越他,也有人速度逐渐慢下,更有甚者,在攀登了数百级后,便脸色发白,大汗淋漓,不得不停在石阶旁喘息,眼中露出不甘与绝望。也有人试图取巧,偷偷服用藏在身上的丹药,或是催动某种秘法,但立刻就会被石阶两侧山壁上浮现的符文光芒锁定,旋即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带走,取消资格。
秦尘心如止水,不为外界所动。他的速度不算快,甚至可以是中下游,但步伐异常稳定,节奏丝毫未乱。呼吸从一开始的平稳,逐渐变得深沉有力,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周围稀薄的空气全部纳入肺中,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灼热的气息。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他易容后略显沧桑的脸颊滑落,但他眼神依旧清明,腰背挺得笔直。
伤势开始带来麻烦。随着体力消耗和外部压力的持续作用,经脉脏腑那些尚未愈合的破损处,传来一阵阵隐隐的、如同钝刀刮骨般的痛楚。尤其是胸口被青松子青元指洞穿、后又承受“炎龙碎星”反噬的位置,更是传来阵阵灼热与撕裂福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引导着被压制后仅能微弱运转的混沌龙力,心翼翼地护住那些最脆弱的伤处,防止其崩溃。
五百级,一千级……
山势愈发陡峭,石阶的角度开始变得令人心悸。抬头望去,前方的石阶仿佛直上直下,登山者如同悬挂在峭壁上的蚂蚁。云雾在身旁缭绕,湿冷的水汽沾湿了衣衫,更添几分寒意与沉重。空气中的压力已经大到让普通人难以呼吸的地步,每抬起一次腿,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秦尘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他的呼吸如同拉动的风箱,粗重而滚烫。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需咬紧牙关。伤势的痛楚越来越清晰,与肌肉的酸胀疲劳交织在一起,考验着忍耐的极限。
但他依然没有停下。他的眼神穿过迷蒙的汗水和雾气,死死锁定着上方的石阶。脑海中,没有任何杂念,只有最简单的一个意念:向上。
他想起了王浩背着昏迷的他亡命奔逃时的喘息,想起了阿蛮沉默却坚定的守护,想起了赵虎在灯下分析情报时布满血丝的眼睛,想起了姜伯熬制药剂时颤抖却专注的手……想起了英魂碑上那些冰冷的名字。
“我不能倒在这里。”他对自己,声音嘶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龙庭在等我。父亲在等我。真相在等我。”
一股更深处、源自混沌龙血与那枚龙鳞的不屈力量,似乎被这绝境中的意志唤醒,悄然涌现。虽然无法冲破“负重玄纹”的压制显化于外,却如同暗流般在血脉中奔涌,支撑着他几乎到达极限的肉身。
两千级,三千级……
身边同行者已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已被远远甩在后面,或是停留在某个高度艰难喘息,无力再进。仍在坚持的,无一不是面色狰狞,汗如雨下,凭着一口不甘之气在硬撑。像秦尘这样,步伐虽慢却始终未乱、眼神依旧清明的人,已是凤毛麟角。
他的速度更慢了,几乎是一步一停,每一步都要积蓄许久的力量。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驱动。视线开始模糊,耳中只有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伤处的痛楚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身即将散架的虚脱福
但他依旧在向上。手脚并用的时刻早已到来,他攀着粗糙的石阶边缘,如同最原始的攀登者,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拖上最后一级石阶时,眼前骤然开阔。
他躺倒在冰冷的、平整的岩石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汗水模糊了视线,但他能感觉到,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在身上,温暖驱散了高空的寒意。耳边不再是呼啸的山风,而是一种奇异的宁静。
这里,是问道峰的峰顶,“接引台”。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接引台面积不,此刻稀稀落落地坐着或躺着数十人,都是成功登顶者。每个人都是狼狈不堪,精疲力尽,但眼中却都闪烁着劫后余生般的兴奋与自豪。
秦尘是其中看起来最普通的一个。易容后的平凡面容,被汗水灰尘糊得一团糟,气息微弱而紊乱,毫不起眼。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默默挪到一处角落,背靠着一块岩石,开始竭力平复呼吸,调动那微弱得可怜的源力,缓解着几乎要罢工的肌肉,同时心翼翼地检查体内伤势。还好,虽然被牵动得疼痛难忍,但在最后的意志支撑和混沌龙血暗流的保护下,并未出现致命的恶化。
他成功了。在规定时间内,登上了问道峰顶。第一关,“登梯”,通过。
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强撑着没有昏睡过去。他抬起头,望向接引台的边缘。那里,云海在脚下翻涌,蔚为壮观。更远处,阙城悬浮于云海之上,三大宗门的光柱熠熠生辉,向他展示着一个全新世界的冰山一角。
“这只是开始。”秦尘抹去脸上的汗渍,望着那辉煌而神秘的巨城,心中默默道。
山风吹过峰顶,带来下方隐约的、仍未放弃攀登的修士们沉重的喘息与不甘的嘶吼。而在接引台上,这些最早一批登顶的幸运儿(或者是强者)们,已经开始互相打量,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新的、更加隐晦的竞争气息。
新的舞台,第一道帷幕,已然拉开。而名为“秦尘”的黑龙,正拖着满身伤痕,悄然跻身于这群未来可能搅动风云的年轻才之中,等待着下一场更为严峻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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