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底层的震颤愈发剧烈，石壁上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簌簌掉落的碎石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尘埃。
凌雪消散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缕淡淡的清香，与浓重的血腥味、魔气交织在一起，凝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莫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抠着冰冷的石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渗出血丝。
泪水混合着嘴角的鲜血，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狰狞的痕迹，那双通红的眼眸里，恨意如同燎原的野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凌雪最后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轻柔却又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活下去……”
“看遍下的风景……”
“守护好九州……”
这些承诺，他何曾忘记？
落霞峰的晚霞下，他握着她的手，要带她去看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飞雪，去看东海的潮起潮落，西域的大漠孤烟。
那时的她，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的晦暗被晚霞的光芒掩盖，看起来那样干净，那样纯粹。
可如今，承诺犹在，佳人已逝。
她以魂献祭，焚毁契约，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他一线生机，换来了挣脱墨渊掌控的机会。
“凌雪……”
莫辰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破旧的风箱在呜咽，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缕残留的清香，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冷的空气。
“哈哈哈！哭？莫辰，你也只会哭了！”
墨渊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寒冰，在石室中炸响，他周身的魔气翻涌如潮，黑色的长袍猎猎作响，青铜面具下的眸子阴冷刺骨。
“一个叛徒的死，也值得你如此悲痛？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优柔寡断的废物！”
话音落下，墨渊猛地抬手，凝聚着毁灭地威势的魔剑再度落下。
那柄由魔气凝成的长剑，剑身之上布满了扭曲的魔纹，散发着令人神魂俱颤的威压，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一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凌厉，都要狠绝。墨渊显然是动了真怒，他要将莫辰碎尸万段，要让凌雪在黄泉路上，也不得安宁。
魔剑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莫辰的头顶狠狠劈下，死亡的阴影如同潮水般，瞬间将莫辰笼罩。
跪在地上的莫辰，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底，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焚尽一切的恨意。
“墨渊……”
莫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他缓缓站起身，周身的灵力疯狂涌动，丹田处的漩涡飞速旋转，凌雪献祭的灵力与他自身的灵力交织在一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识海之中，麒麟残魂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威严与愤怒的光芒。
凌雪的灵力，如同最精纯的养料，滋养着这道残魂，让它原本黯淡的虚影，变得凝实了数分。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莫辰的眉心响起。
金色的光芒冲而起，照亮了整个昏暗的石室。
麒麟虚影从莫辰的识海中挣脱而出，庞大的身躯遮蔽日，龙首马身，鹿角鱼鳞，周身覆盖着金色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散发出一股睥睨下的威压。
这股威压，带着上古神兽的威严，带着墨家先祖的意志，竟是让墨渊的魔气，都隐隐出现了一丝凝滞。
“上古麒麟？！”
墨渊的脸色剧变，青铜面具下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不可能！墨家的麒麟守护，不是早在十六年前，就随着墨家满门的覆灭，消散殆尽了吗？”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屠戮墨家满门时，墨家先祖召唤出的麒麟守护，被他以禁术重创，魂飞魄散。怎么可能还会有残魂留存于世？
麒麟虚影没有理会墨渊的惊骇，它庞大的头颅微微低下，金色的眼眸落在莫辰的身上，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欣慰，也带着一丝决绝。
“少主，借你身，用我魂，斩此魔！”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莫辰的识海中响起。
莫辰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磅礴的力量，从麒麟虚影的身上涌入他的体内。这股力量，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纯粹，却又带着一丝温和的引导，将他体内紊乱的灵力，梳理得井井有条。
“多谢先祖！”莫辰低吼一声，他猛地抬手，握住了身旁那柄凌雪遗落的匕首。
匕首的刃尖依旧寒光凛冽，刀柄上，那枚的玉佩，还残留着凌雪的温度。莫辰的指尖拂过玉佩，触感温润，却又带着一丝刺骨的冰凉。
他握紧了匕首，周身的金色光芒与灵力交织在一起，顺着匕首的纹路，蔓延至刃尖。原本普通的匕首，此刻竟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散发出一股足以斩断魔气的锐利。
“墨渊！”
莫辰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石室，他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迎着那柄落下的魔剑，冲了上去。
“今日，我便用你的血，祭奠凌雪，祭奠墨家满门的亡魂！”
“不自量力！”
墨渊怒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加大了灵力的输出，魔剑之上的魔气愈发浓郁，黑色的光芒几乎要将金色的麒麟虚影吞噬。
“就算有麒麟残魂又如何？今日，你依旧要死！”
魔剑与匕首，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轰——！”
一声惊动地的巨响，气浪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整个藏经阁底层剧烈地晃动起来，石壁上的裂纹飞速蔓延，几欲崩塌。
金色的光芒与黑色的魔气，在半空中疯狂地撕扯、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莫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匕首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开裂，鲜血顺着匕首的纹路，滴落在地上。
但他没有退缩。
凌雪的笑容，墨家满门的惨状，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支撑着他，死死地握住匕首，不肯后退分毫。
麒麟虚影发出一声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俯冲而下，金色的爪子狠狠拍在魔剑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墨渊凝聚的魔剑，竟在麒麟虚影的利爪与莫辰的匕首夹击之下，出现了一道裂痕。
“什么？！”墨渊的脸色彻底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他能感觉到，麒麟残魂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莫辰的体内，而莫辰的灵力，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增长。
这子，竟在战斗之中，突破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墨渊怒吼着，周身的魔气疯狂翻涌，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口中喷出一口精血。
精血落在魔剑之上，原本出现裂痕的魔剑，瞬间爆发出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狂暴的力量。
黑色的光芒暴涨数尺，竟硬生生地将麒麟虚影的爪子震开，朝着莫辰的胸口，狠狠刺去。
“少主心！”麒麟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莫辰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一剑的威力，远比之前更加恐怖。
他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墨渊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莫辰，受死吧！”
魔剑的剑尖，带着刺骨的寒意，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刺穿莫辰的胸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石门的阴影处窜出。
那道身影速度极快，手中握着一柄青锋长剑，剑刃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带着一股凌厉的剑意，直直地刺向墨渊的后心。
“谁？！”
墨渊的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剑意，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来不及多想，猛地侧身，想要避开这一剑。
“噗嗤——！”
青锋长剑还是刺入了墨渊的左肩，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玄色的长袍。
墨渊发出一声痛哼，他猛地转头，看向那道青色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沈子墨？你没死？”
那道青色的身影，正是沈子墨。
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显然之前的伤势并未痊愈。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握着长剑的手，稳如磐石。
“墨渊，十六年前，你屠戮墨家满门，我侥幸逃脱，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取你狗命！”
沈子墨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缓缓抽出长剑，剑尖滴落的鲜血，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血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原来，当日在落霞峰，沈子墨被墨渊重创，并未身死。
他凭借着墨家的秘传心法，护住了心脉，侥幸活了下来。这些日子，他一直隐匿在暗处，观察着墨渊的动向，伺机报仇。
他看到了凌雪的牺牲，看到了莫辰的绝望，也看到了墨渊的残暴。
他知道，这是他报仇的最好时机。
“沈子墨……”
莫辰看着突然出现的沈子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涌起一股感激。若不是沈子墨及时出手，他恐怕已经命丧魔剑之下。
“莫辰，不必多言！”
沈子墨沉声道，他握紧了长剑，周身的灵力疯狂涌动，“今日，我与你联手，斩杀此魔！”
“联手？”
墨渊捂着流血的左肩，青铜面具下的眸子，闪烁着阴鸷的光芒，他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就凭你们两个？一个刚刚突破的黄毛子，一个身受重赡废物？也配与本座为敌？”
话音落下，墨渊猛地抬手，一掌拍向自己的丹田。
“轰——！”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阴冷的气息，从他的体内爆发出来。他的气息，竟在瞬间暴涨数倍，肩膀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不好！他要燃烧精血，强行提升修为！”
麒麟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在莫辰的识海中响起，“少主，此魔燃烧精血之后，实力会暴涨三成，我们不是对手！快退！”
莫辰的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墨渊周身的魔气，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那股威压，几乎要将他的呼吸都压制住。
“退？”
墨渊冷笑一声，他的身形猛地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沈子墨的面前，手中凝聚着一团黑色的魔气，狠狠拍向沈子墨的胸口。
“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沈子墨瞳孔骤缩，他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被魔气牢牢禁锢住了。
“噗嗤——！”
黑色的魔气，狠狠拍在沈子墨的胸口。
沈子墨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长剑脱手而出，钉在不远处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子墨！”莫辰怒吼一声，他猛地抬手，匕首上的金光暴涨，朝着墨渊冲了过去。
“雕虫技！”
墨渊冷哼一声，他侧身避开莫辰的匕首，反手一掌，拍在莫辰的后背。
莫辰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狠狠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墨渊缓缓走向莫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饶心脏上，他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莫辰，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莫辰，你不是想要为墨家报仇吗？你不是想要守护九州吗？本座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抬起脚，朝着莫辰的胸口，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在石室中响起。
莫辰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哼，嘴角的鲜血，汩汩流出。
“少主！”
麒麟残魂发出一声悲鸣，金色的虚影变得黯淡了许多，显然，之前的战斗，已经让它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墨渊低头看着莫辰，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本座要让你亲眼看着，本座如何得到乾坤玉佩，如何成就魔帝之位，如何将整个九州，踩在脚下！”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石室深处的石台上，落在那枚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乾坤玉佩上。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他一步步走向石台，周身的魔气，在他的身后，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魔影，狰狞可怖。
就在墨渊的手，即将触碰到乾坤玉佩的瞬间——
石室的顶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块巨大的石板，轰然坠落，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紧接着，一道温和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在石室中响起：“墨渊，十六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
墨渊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猛地转过头，看向石室的顶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辰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石室的顶部。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白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周身散发着一股温和的气息，与石室中的魔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拂尘，目光平静地看着墨渊，眼中带着一丝悲悯。
莫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涌起一股狂喜。
他认得这道身影。
这是墨家的长老，也是当年唯一一位，没有参与那场屠杀，远游在外的墨家之人——墨尘子。
墨尘子看着下方的墨渊，轻轻叹了口气：“墨渊，回头是岸吧！”
墨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青铜面具下的眸子，闪烁着恐惧与愤怒交织的光芒：“墨尘子……你这个老东西……当年你逃了，今日，你还敢回来？！”
石室之外，浓重的魔气翻涌得更加厉害，隐隐有无数道黑影，正在朝着藏经阁的方向，飞速靠近。
而石台上的乾坤玉佩，在感受到墨尘子的气息后，突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石室。
玉佩之上，一道道古老的纹路，缓缓亮起，散发出一股神秘的力量。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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