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带回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云梦泽深处投下了一块巨石。
那场发生在沧海明镜殿的最高族议，气氛比之前讨论武帝投资时更加凝重肃穆。
端坐上首的云家老祖依旧面容模糊，气息与整个云梦泽同频呼吸，但所有族老都能感觉到，那亘古不变的深邃中，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云岚作为直接听取云倾月汇报之人，由他率先开口，将龙渊城藏书阁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陈述了一遍。
当听到那诡异异族气息竟能侵蚀云家秘传的“水镜幻身”，甚至反向污染神识时，几位族老脸色微变。
而当听到秦玄夜举手投足间便净化异气、抹杀潜伏者，其展现的实力可能超越轮回境后期时，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异族……‘寂灭深渊’的爪牙，竟然已经将触须伸到了神州核心之地？”那位主管战堂、性情刚烈的云磐长老，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想做什么？重现上古末年的黑暗动乱吗？！”
面容枯槁的云芷老妪，眼中星辰破灭的光芒急速闪烁：“老身以幽水镜遥感机，东海之渊暗流汹涌，西域死寂之地魔气深种，如今连这新心壤皇朝帝都也出现踪迹……恐怕，这不是偶然。纪元之变，伴随着大危机，亦伴随着大恐怖。”
“如此来，那秦玄夜和他的壤皇朝，反倒是站在了对抗这些污秽之物的第一线？”
那位俊雅青年模样的云岚族老沉吟道，“其实力超乎预估，心性手段亦属上乘。倾月与他一番交谈，看似论法，实则是其‘道’之展现。此子，不凡。”
“不凡又如何？”云磐冷哼，“我云家传承十万载，历经风雨，何须倚仗一个新兴皇朝？况且，与异族正面冲突，岂非将我云家拖入泥潭？”
“并非倚仗，而是审时度势。”云芷缓缓道，“寂灭深渊乃众生之敌，其势若起，无人可独善其身。秦玄夜若能撑起一片，于我云家而言，亦是屏障。观其言行，并非鲁莽短视之辈，或可……有限合作。”
“合作？”云磐皱眉，“如何合作？难道要我云家子弟去为他秦玄夜冲锋陷阵不成？”
一直沉默的云家老祖，此刻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锤定音的意味：
“存续，内一要务。”
四个字，让所有争论平息。
族老们都明白老祖的意思——在可能席卷下的危机面前，云家的存续高于一切固有的行事准则。
“对武帝之投资，彻底终止。后续事宜，由云隐处理干净。”老祖下令，“至于大玄秦玄夜……”
他微微停顿，目光似乎穿透殿宇，望向了无尽远方：“云岚。”
“晚辈在。”
“由你负责，建立一条与秦玄夜的秘密联系渠道。不必涉入过深，只需保持沟通，交换关于‘异族’与‘纪元之变’的必要信息。我云家，可提供部分关于上古异族、以及东海西域异常动向的古老记载。”
这是极大的让步，意味着云家开始将大玄视为一个对等的、有资格共享某些核心情报的潜在盟友，而非仅仅是一个观察对象。
“谨遵老祖法旨。”云岚躬身领命。
“另，”老祖的目光似乎扫过殿外镜月屿的方向，“倾月那丫头，此次表现尚可。其‘镜心’既已映照外世风云，便不必强行压制。”
“允她有限度接触外界信息，尤其是关于大玄与异族之事。或许，她的机缘，不在云深之处。”
此言一出，众族老皆是一怔。
老祖此言，几乎是在默许甚至鼓励云倾月与外界，尤其是与大玄产生更深的联系！
这对于一向注重血脉纯净与传承封闭的云家来，堪称破例。
族议结束，基调已定。
云家这艘古老的巨舰，在纪元变迁的风浪前，开始了一次谨慎而意义深远的微调。
……
镜月屿。
云倾月收到了云岚的传讯，知晓了族老会的最终决议。
对于家族决定与秦玄夜建立秘密联系，她并不意外。
但老祖关于她的那句“机缘不在云深之处”，却让她心湖再起波澜。
她独自立于镜心潭边，看着潭水中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依旧清丽，但眉宇间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生气。
她回想起秦玄夜论道时的从容，出手时的果决，还有那双仿佛能容纳星海的眸子。
想起他所的“让人愿意为之奋斗的人间”。
“我的机缘……”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潭水，荡开一圈圈涟漪。
潭水中，她的倒影随之晃动，恍惚间，那倒影的嘴角似乎微微扬起了一抹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她知道，家族的决定，为她打开了一扇窗。
一扇可以更自由地观察那片星空，观察那道帝影的窗。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心神摇曳，遥望大玄方向之时。
远在龙渊城万象宫深处的秦玄夜，于定境中微微睁眼，似是有所感应，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落在了云家祖地的方向，落在了那镜心潭畔的倩影之上，嘴角亦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镜心已动，帝星遥映。
这横跨万里的无声交汇，预示着未来的风云，必将因这两颗璀璨星辰的轨迹靠近，而变得更加莫测，也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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