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和丹桂异口同声。
满凑近些,笑嘻嘻地道。
“只要姑娘睡得好,奴婢们就是守一夜也心甘情愿。”
这时,青禾取过妆台上一个剔红牡丹纹的捧盒,打开来,里面是几个巧的玉罐瓷瓶。
她先取了一个青玉雕花罐,用银簪子挑出些许散发着馥郁花香的膏体。
“姑娘,这是‘玉容滋养膏’,里头用了珍珠粉、玉簪花和上等蜂蜡,如今秋燥,正好用上。”
青禾用指尖温热了膏体,然后轻柔地点在碧桃的额头、两颊、鼻尖和下颌,用指腹打着圈儿,慢慢按摩直至吸收。
碧桃享受着这细致的服侍,目光落在自己搁在膝上的双手。
青禾会意,待面膏吸收得差不多了,便对丹桂使了个眼色。
丹桂立刻端来一个盛着温热玫瑰纯露的银盆,水里还飘着几片鲜红的玫瑰花瓣。
青禾执起碧桃的左手,将其浸入水中,细细揉洗每一根手指,连指缝都不放过。
“这玫瑰露是前儿夫人赏下来的,是宫里出来的方子,用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瓣蒸馏而得,最是养肤。”
洗罢,用软布拭干水分。
满早已捧着一个打开的玛瑙盒子候在一旁,里面是颜色更深的玫瑰蔻丹膏。
青禾取过一支细的狼毫笔,屏息凝神,蘸取了那嫣红的膏脂,心翼翼地涂抹在碧桃的指甲上。
从指甲根部向指尖,一笔呵成,颜色均匀饱满。
“姑娘的指甲生得真好,形状圆润,指甲盖也光滑,染上这蔻丹更是好看了。”
丹桂在一旁赞叹。
“是啊,像十片的花瓣似的。”
满也附和。
碧桃伸出双手,看着那十指纤纤,指尖一点嫣红,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心中也不免有几分欢喜。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笑道。
“都是你们伺候得精心。”
等待蔻丹干透的间隙,青禾开始为碧桃梳头。
她用犀角梳沾镰淡的桂花头油,从发根至发梢,一下一下,将那头浓密乌亮的长发梳得顺滑无比。
“姑娘,今日梳个什么发式?还是简单的随云髻么?”
青禾问道。
碧桃看了看镜中,想了想。
“今日要去夫人那儿核对中秋礼单,怕是得费些神,梳个利落点的吧,也别太繁复,就灵蛇髻好了,簪那支白玉素簪并那朵浅紫绒花即可。”
“是。”
青禾手下不停,十指翻飞,很快便绾好了一个既不失少女娇俏,又显得清爽干练的发髻,点缀上首饰,果然清雅宜人。
这边头发刚梳好,外间传来了钱婆子的声音。
“青禾姑娘,早膳已经提来了,在厅里摆好了。”
满闻言,立刻跑到门边,掀帘朝外看了看,回头笑道。
“姑娘,早膳备好了,闻着可香了。”
碧桃失笑。
“你这鼻子倒灵。”
她站起身,由青禾和丹桂一左一右扶着,走到外间。
厅堂的八仙桌上,早膳已摆放整齐,碗碟精致,香气扑鼻。
碧桃坐下,青禾为她布菜,先盛了半碗鸡丝燕窝粥。
碧桃口吃着,粥品糯滑鲜香,暖胃又舒适。
“姑娘,夫人让您去核对礼单,是不是意味着您真要开始接触府里的事务了?”
满一边给碧桃夹了一个蟹黄汤包,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
丹桂也眨着眼。
“是呀姑娘,听中秋往各府送的节礼可讲究了,不能厚此薄彼,还要合乎身份,学问大着呢!”
碧桃用银匙搅动着碗里的粥,微微颔首。
“嗯,干娘是有意让我学着些。这理家管事,看着是琐碎,实则最是磨练人。光是这节礼一项,里头的门道就不少。”
青禾将一碟清爽的拌三丝推到碧桃面前,柔声道。
“姑娘聪慧,定能很快上手。只是这事务繁杂,您也要仔细身子,莫要太过劳神。”
“我晓得。”
碧桃应着青禾的话,又尝了一口火腿笋丝,鲜咸爽脆。
她正要再夹一个蟹黄汤包,忽听得内室方向传来几声细细软软的“喵呜”声,带着点儿刚睡醒的娇慵。
众人皆是一顿,随即都笑了起来。
“定是雪醒了,寻姑娘呢!”
满最先放下手中的活计,眉眼弯弯。
话音未落,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四爪和鼻尖点缀着些许淡墨色、宛如踏雪寻梅般的狮子猫,迈着优雅又带着点儿急切的步子,从内室的帘子底下钻了出来。
它那双碧莹莹的猫儿眼先是适应了一下外间的光线,然后便精准地锁定了坐在桌边的碧桃,立刻“喵喵”叫着,跑过来,用脑袋亲昵地蹭着碧桃的裙角,长长的尾巴高高竖起,尾尖儿还勾着一个弧度。
碧桃一见它,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方才谈论理家事务的些许郑重也化作了全然的爱怜。
她放下银箸,弯腰将家伙轻轻抱到膝上,指尖轻柔地搔刮着它毛茸茸的下巴。
“你呀,总是这般会挑时候。”
碧桃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软。
“可是闻着点心的香气了?还是怪我昨夜没允你上榻?”
雪在她膝上踩了几下奶,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好,仰着脑袋,碧莹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碧桃,又“咪呜”了一声,仿佛在诉着委屈。
青禾在一旁看着,笑道。
“姑娘您是不知道,昨夜奴婢起身查看时,就见雪团在您床榻边的芙蓉簟罩子上,睡得可香了,肚子一起一伏的,还打着细细的呼噜。想是虽不能挨着姑娘睡,也要守着才安心。”
碧桃闻言,心中微软,又有些好笑,用手指点零雪湿润的鼻头。
“你倒是会找地方。我夜里最怕旁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挨着,总觉得呼吸不畅,扰得睡不安稳。不让你上来,你便赌气了,连榻沿都不肯挨,非要睡在那高高的罩子上,咕噜咕噜地,一双眼睛在暗处亮晶晶地盯着我,倒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一般。”
满凑过来,也伸手摸了摸雪光滑如缎的背毛,接口道。
“可不是嘛!雪性子可傲娇了。姑娘不许它上榻,它便真不上了,可那眼神,奴婢瞧着都心疼。白里姑娘看书,它就趴在书案另一头,或者蜷在窗台上晒太阳,看似不理人,可姑娘一走动,它那耳朵尖儿就跟着动,眼神也黏着姑娘呢!”
丹桂也笑着补充。
“这东西,灵性得很。知道姑娘疼它,便也懂得拿乔。昨儿个钱嬷嬷想抱抱它,它还不乐意,扭着身子就跑开了,只肯亲近姑娘和咱们几个常伺候的。”
碧桃听着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着雪的趣事,低头看着膝上这团温暖柔软的毛球,只觉得心头被填得满满的。
她轻轻抚摸着它,从头顶顺着脊背一直到尾巴根,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响亮而满足的“咕噜咕噜”声。
“它也就是瞧着乖巧。”
碧桃语气里带着宠溺的抱怨。
“昨夜我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有团影子在帐子外晃,睁开眼一看,好嘛,它就蹲在罩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那眼神,幽怨得能滴出水来。吓得我心跳都漏了半拍。”
青禾抿嘴笑。
“那是雪惦记着姑娘呢。它虽不能挨着睡,也要看着姑娘安稳才能放心。”
“偏你会替它话。”
碧桃嗔了青禾一眼,眼底却全是笑意。
她见雪似乎对她碟子里的蟹黄汤包很感兴趣,鼻子一耸一耸的,便对丹桂吩咐道。
“去把雪的银碗拿来,它怕是饿了。记得,只许给它温一点牛乳,再撕一点点鸡胸肉丝,要撕得细细的,不可沾了油盐。”
“是,姑娘。”
丹桂应声,很快便取来一个打造精巧的银碗,和满一起,按照碧桃的吩咐,仔细地将温好的牛乳和细细的鸡肉丝放好。
碧桃这才将膝上的雪轻轻抱下来,放到地上,指了指那银碗。
“去吃吧,馋猫。”
雪似乎听懂了,立刻从碧桃膝上跳下,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银碗边,先是谨慎地嗅了嗅,然后才口口地舔舐起牛乳来,间或叼起一根肉丝,吃得极其斯文。
看着雪安静进食的模样,碧桃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心情愈发舒畅。
早膳的粥点似乎也因此更加美味。
满一边看着雪吃食,一边感叹。
“咱们雪真是好福气,遇上姑娘这样疼它的主子。吃的喝的,比寻常户人家的姐还精细呢!”
钱婆子也在一旁憨厚地笑着附和。
“是啊,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哪家的猫儿这般有灵性,又这般得主家疼爱的。真是通了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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